小斌摇头,他的手指捏成拳头,缩在未连的掌心里发抖。
他很害怕,无论是为着这样的优待,还是陌生的、宽裕的气氛。他依然深深地记着在福利院里管理员对他们的教导——受到优待之后必受惩罚,因你承蒙了不该承蒙的恩惠,你则要付出比恩惠更大的代价。
这一切的舒适都让小斌恐慌,他总觉得下一秒迫害就会降临。
未连说,你别怕,我在这里呢,你怕什么。
服务员过来让他们点餐,叫了好几声小斌才抬起头来。可他一看到服务员挂在脸上的微笑,他竟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他用力地摇头,无措地摇头,就像看到了十分恐怖的画面。
未连不解,只能招手让服务员先离开,自己则朝小斌的旁边靠近,揽住小斌的肩膀。
他问小斌怎么了,但小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让他除了摇头和发抖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看着那些微笑的脸,恐惧的记忆便与之重叠在一起。
是的,小斌恐惧着蛇国自由民的微笑。那微笑便是噩梦,是他即将遭受苦难的预兆。
他曾亲眼目睹这样的表情所带来的伤害,以至于即便未连一味地开导解释,他也难以安下心来。
第77章
小斌在收容所里有一个管理员就是这样,平日里笑脸迎人,和和气气,对大家的态度都挺好,刚转过去的贱民们也以为他最好相处。毕竟没有人会对秽种微笑,而那个管理员却与众不同。
当时他还和同伴好奇过,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老一些的贱民都害怕那个管理员,不仅不亲近,背地里还叫这老好人笑面钩。
只消那笑面钩靠近,所有的谈话都一并终止,大家赶紧低头忙着手里的活计,尽可能不和对方有目光交汇。问他们,他们也不说,只告诉这些新人自己小心点,不要靠太近,万一得罪了,那一个钩子就要了他们的命。
当然这些新人是不信的,有的事情没亲眼见到,别人的警告也和放屁没两样。何况哪里有钩子?小斌没见到,新人们也都没见到。
直到有一天小斌亲眼目睹了悲剧的全程,才突然意识到这句警告的含义所在。
那是在他转过去大概三个月之后,有一天有个秽种肚子太饿了,违反规定去厨房偷了个馒头。谁知时间没选对,正好和笑面钩撞个满怀。
那天晚上这秽种被带到小屋子去了,而那天正巧轮到柴斌打扫走廊,扫过小屋子门前的地板时,小斌听到里头传来一些支支吾吾的声音。
小斌不想听,只想尽快地离开。
谁知地还没扫完,小屋的门就开了。
只见那贱民半张着嘴,嘴里堵满了馒头。他两眼暴突,跌跌撞撞地从小屋子里出来,见着柴斌,一下子就往小斌的方向扑去。
小斌吓坏了,他看见那从喉咙满出来的馒头上还有一根金属状的玩意。他不住地往后退,直到撞到了墙面。
那秽种没走两步,就噗通一声跪下,浑身剧烈地痉挛起来,不停地握着自己的喉咙。
这时小屋子跟出了笑面钩,他的脸上还是那副似笑不笑的表情,一脚把那贱民踹翻,握着从贱民嘴里露出的半截金属棍,猛地一抽。
只见一根长长的钩子串着好几个残缺不全的馒头,牵筋带肉地从贱民嘴里抽出来,迸出的鲜血甚至还溅到了柴斌的脚边。
小斌傻了,而那笑面钩只是淡淡地看了小斌一眼,再踢了踢那抽搐了几下的尸体,又转身回到了小屋里。
那是小斌的梦魇,目睹这一切之后的一个星期,每天晚上他都梦到这个秽种。他临死前的痛苦不堪和他死去后的面目全非不停地出现在小斌的脑海,让他连闭上眼睛都不敢。
从此之后,他也和待在那里几年的同伴一样,再也不敢靠近笑面钩。
但问他为什么,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张开嘴,却什么都解释不出来。
笑面钩依然笑脸对着这些新人,依然和新来的秽种没话找话,可小斌知道——他的手段比那些拿着棍子往他们身上砸的人更可怕,他不是人,他是恶魔。
现在再回想起这件事,小斌仍然后脊发凉。
此刻服务员的表情让他的这一段记忆苏醒了,以至于他的后背出了一层汗,叫他恨不得能钻到桌子底下。
未连没有办法,最终只能自己帮小斌点餐,又换了个位置,换到那种其他人都看不着里头的半包围卡座里,小斌才稍微淡定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