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里面一架落了灰的爵士鼓,岁月静好地坐在那里。
江定知道,以前江垣离开家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把这间屋子锁起来。
但是后来他常年不回家,为了方便阿姨打扫,他就不太经常锁门了。
江定进去,用一块毛巾给他把鼓上上下下擦了一遍,白毛巾变成了黑毛巾。
他们家男人多,从爷爷,爸爸,哥哥,再到自己,江定常常幻想自己是黑手党家族的子嗣,动不动掏家伙出去火拼。
可时至今日,在江定踏出家门的最后一步,当英雄的梦想没有实现,就已人去楼空。
江定抚摸着门口的石楠,唉声叹气。
妈妈的车停在小区门口,准备送他去学校。
骑着电瓶车的齐阿姨突然飞快地过来了。
江定站住脚。
齐阿姨停在他脚边,把头盔卸了,“少爷住学校去啦?”
“嗯。”
“在老家带回来的红枣干。”她从包里把一袋东西拿出来。
江定接过齐阿姨递过来的红枣干,笑说:“谢谢阿姨,别叫少爷了,会膨胀的。”
齐阿姨哈哈笑,拍拍他的肩膀,“去学校好好听课啊,聪明孩子。”
江定点点头。
简单的告别过后,她便离开了。
江定每天的生活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做题和画画。
枯燥无味,却十分充实。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学期丑东西竟然没来上学。
江定起初以为是他身体不好休学了,没有多问。
后来听身边的女生嘴碎,说陈延礼把人打伤了,进了少管所。
从此梁小满又恢复了自由身。
于是她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江定面前。
梁小满各种招都使过了,江定还是不太乐意搭理她。
有一天,她端着一杯水路过他的课桌,强行摔了一跤。
滚烫的热水洒在地面,有几滴溅到她裸。露的小腿上。
她扶着腿,几乎要落泪。
江定把笔一摔,拽着梁小满的胳膊,把她拉到门口走廊。
指着学校对面的排排大楼:“看到那边没,都是机关事业单位,去那儿摔,别在我面前演!”
梁小满楚楚可怜:“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
“对,在我眼里你就是这种人!哭哭哭,你哭也没用!”
江定把她放开,回自己位置了。
梁小满没想到江定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难堪。
自那以后,两人陌路。
五中是国家级重点高中,住宿条件算是一流了。
住在学校里,感觉比在家里环境还要好一点。
最起码有人说话,有人谈心,只不过衣服要自己洗,被子要自己收拾。
渐渐地,江定也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状态。
他也认清楚,自己从来不是贵公子,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学生。
江定的几个舍友都是学霸,就他一个还在吊车尾。
刚入学那阵子,因为认床,他晚上睡不着,玩手机玩到两三点,也毫无困意。
有好几次想给钟灵打电话,或者发消息,但都忍住了。
见不到面的时候,有很多想说的话,都会被憋回肚子里。
再过了一阵子,手机就上交了,江定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迟疑。
那天在临城的游乐场套到的小猪佩奇最终还是归了他,因为钟灵当他是客。
江定把小猪佩奇放在枕边,看着看着就能入睡。
教室的位置在窗边,他常常会看着对面的高三楼走神。
那边的学生,不要说玩乐,就是连课间上个厕所的时间都是奢侈。
来年春天,这些师哥师姐会去全国各地参加艺考,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为了一个理想而大江南北奔波。
后天春天,奔波的会是江定。
没有人是容易的。
江定托着下巴,看向走廊,漫天的红霞,衬着一颗摇摇欲坠的夕阳。
教室走廊上,钟灵站在那里,穿了一身黑色,拿着电击棍打盹。
下午五点的太阳照得她十分疲倦,也让教室里的江定有点疲倦,他冲着她笑了笑。
她却没有看见。
江定独立做完一道数学大题,豁然开朗的感觉非常好,他再次看外面。
空空荡荡的走道上,覆满阳光。
多看一眼这高贵的金黄色,痴痴颠颠地沉醉进去,像饮甜甜的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