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也不记得了?”舅舅一声叹气,“我说你要不还是来美国吧,我再带你去医院瞧瞧……”
“先不说这个,舅舅,”我打断他,“您给我讲讲这个将军桥。”
“我也是听你妈妈说的,当时你们学校组织做义工,你帮着文物局拓印这桥头的碑文,还原了这个桥的来历,因为这事儿你当选了那年你们学校的优秀学生干部。”
“这桥什么来历?”
“好像是明代的桥了吧,说是当年有对情侣在这个桥上私定了终身,后来男的出去打仗,当了将军,但是受伤失了忆,忘了家乡还有个姑娘在等着他。这个时候皇上又给他赐婚,把公主嫁给他。”
“那然后呢?”
“说起来也有点玄乎的,结婚前一天将军忽然消失了,说是去找个东西。不知道怎么就回到家乡的这个桥了,发现有个姑娘在等他,然后就谎称病死家乡,与这个苦等她的姑娘成了亲。”
我想起那次在桥上,我问阿肯为什么将军失忆负心,桥却要叫做“将军桥”。
他说:“那有可能最后将军回来了?或者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将军真的回来了。
我又问舅舅:“是因为将军恢复记忆想起来了?”
“这我不知道了。”舅舅耸耸肩,“当时你将这个碑文背得烂熟,还给我表演过,没想到,”他一声叹气,“你也跟这个将军一样,失了忆。”
我浑身一哆嗦。
好像有什么东西飞速地,光一般地,从脑子里面经过。
我忽然没理由地冒起一个非常奇怪的想法:
我会不会就是那个失了记忆的将军,而某个地方,真的有个人知道这一切,还在默默地等着我?
将军最后想起来了吗?
我又会最后全部想起来吗?
我忽然想到了阿肯,就像一个陨石忽然划过大气层砸进地表,强烈地击中了我的心脏。
它感应一般地“突突”狂跳起来。
半个小时后,我今天第三次遭遇和阿肯有关的事情。
电话来自于上次去顾家村看场地的意大利甲方,唐青。
“您好,程工,”他讲的是中文,但是一口浓郁的方言,“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您,是这样,我周五有事要回意大利一趟,归期尚未定,走之前想和阿肯大事再就小学的事情交流一下。”
“哦,这样啊,您直接给阿肯打电话就好了,我当初只是帮着他翻译一下而已。”
“我是打的他的电话,但是无法接通。”唐青解释。
“无法接通?”我纳闷,难道和周仁一样,非他通讯录的电话,都不接?不对啊,唐青是他的雇主,照例说不会这样的。
“是的,昨天我助理尝试联系,无法接通,今天我自己打电话,也打不通,所以才冒昧地打给您,想让您帮着联系一下。”
“这样啊……”我是打心里想直接推掉,之前的恩恩怨怨我和阿肯还没算清楚呢,我才不愿帮他联系,让他对不起雇主最好,甚至我想对着电话直接地对唐青说:你也别找阿肯了,他脾气很怪,就是故意不接你电话。而且他特别不靠谱,老搅和人家的事情,跟个搅屎棍一般,特别烦,你的项目迟早也会被他搅和没的。
“喂,程小姐?还在吗?”唐青在电话里非常客气地说道,“我跟顾家村政府也谈好了,就差跟阿肯大师再敲定一下事宜了。早点敲定早点办起来,这样孩子也能早点入学。”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我,我和阿肯有仇,但是和唐青,和孩子无怨啊。
这是一项公益事业,我还有什么理由从中作梗呢?
“那好吧,我试试,”我答应道,“但是我也不能保证。”
“好的,等你消息。我周三下午有空。”
挂了电话,我给自己做了十多分钟的心里建设。
比如,这是做好事,发善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你不能拒绝。
比如,你就是打一个电话,恶狠狠地告诉他这件事情,说完就挂,并不代表你和他和解。
比如 ,打完这个电话,你就再也再也不要理他!哪怕他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