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看着我,右边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他脉脉地说。
“好吧,本来我还认识一个老中医,在我家瞧肺病挺好的,什么肺病都给瞧好了不少,很有名的。看来你并不是很需要。”我没好气地回他。
他听出来我的揶揄,解释道:“主要是最近空气不太好。”
“中国的空气都这样,”我叹气,“我看你也不是缺钱的人,要不你还是回美国去吧。”
“哈哈……”他朗声大笑起来,右边脸颊的酒窝加深,“我是中国人,回什么美国?”
“之前周仁介绍你是来自美国嘛……而且你的名字也是英文的。”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中文名姓顾。”他说,“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中文名。”
“顾什么?”我顺着他的话问。
“我姓顾,名长熙。”他说,“顾长熙。”
“哦……”
我刚想问是哪三个字,他又说:“手给我。”
“?”我愣愣地伸右手。
他把我的手摊开,用左手食指在我的手掌心,一笔一划,慢慢地写道:
“顾是页字旁的顾——长是长短的长——熙是康熙的熙——我这样说,”他抬起头来,眼睛盯着我看,目光灼灼,“记住了吗?”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睫毛又直又长,下眼睑有两道漂亮的卧蚕,这样的定定地看着我。
我的脸没来由地烧起来,忽然间,脑袋也“轰”一声烧起来,好像有什么在一团混沌中奋力挣扎着,要破茧而出。
这双眼睛……
“在想什么?”
“啊?”我猛然回神,“没什么,没什么。”
“有没有人说过,你在25岁之前,命运多舛。”他看着我的手纹,慢慢说道。
“你还会看手纹呀……”我笑,想了想,“没人说过,但好像确实如此。”
他忽然左手一翻,大力握住了我的右手。
我吓一跳。
他轻轻捏了下我的手,然后很郑重地说道:“你好,我是顾长熙。”
他的手很大,完全覆盖住了我的手,温暖而干燥。
我被这正式的场面怔了怔,两秒后回过神来,失笑道:“干嘛……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怎么这么正式……”
他没说话,只是固执地瞧着我,眼里神情明灭。
我觉得好笑,只好配合他:“顾大师,您好。”
他嘴角动了动,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开口。
我一时起了玩心,好心地加了戏,上下握了握他的手:“您好您好您好,顾大师。久仰久仰。”
他静静地看着我。
我忙又补上一句自我介绍:“程宁。”
“你好,程宁。”半天,他缓缓回了一句。
很平常的一句,但是我却听得怪怪的……感觉这句话被他说得挺失落的,好像隐藏着无数叹息。
阿肯——哦不,现在是顾长熙顾大师了——在第二天出了医院回到了家里。以前可能不太在意,我现在发现,其实他大多数时候脸色会比一般人白一些,这并不是因为他肤色白,大概是因为他气色比普通人要稍微差一点。我私底下问过陶哥,顾长熙到底是的了什么不治之症,是练了葵花宝典还是练了九阴真经,陶哥看着我都是欲言又止,最后也没有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我又不好意思去问那个高冷的林医生,我可不想没事又遭她白眼。
我现在辞了职,但是日子却比以前过得轻松愉快。唐青虽然回意大利了,但是他比较认可我,把他的一个富商朋友的私家别墅项目介绍给了我。这可真够大啊——夸张点说,我都可以用玛丽苏里面的文字来形容——比如,每天可以从叁万平方米的真丝绒床上醒来,坐上直升飞机去刷牙洗漱,然后二十个英俊帅气的杨洋伺候着主人吃521样不重复的早餐……因为土豪不在乎钱,所以我可以把好多设计灵感都通通实现。我重新找回了设计的乐趣,而这种社会的认同,自身价值的体现,比在周仁那里当一个普通的前台实在是强太多了。
我和阿肯——哦,不,顾长熙——的联系也多了起来,我教会了他发朋友圈——不过他基本也不怎么发;我们会互相推送一些行业内部的新闻,我发现他比较中意现代主义的建筑风格;有天天气不错,他从家里拍了一张蓝天的照片给我;有时候傍晚在楼下散步,我能碰见他一两次;有次我看小区外面有新鲜的水果,还顺道买了点去看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