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情人_作者:北不静(88)

2018-03-19 北不静

  数里之外排起车河长队,车主多半都没什么耐心,喇叭声此起彼伏。关霄把车子停下,“我去看看。”

  林积打着呵欠换到驾驶位上,看着关霄撑伞在雨幕中走向前去。他今天穿着黑西装,剪裁得宜,更显得肩宽腿长,她忍不住多看几眼,他擎着黑骨伞,别是一种张狂从容的风流。

  半晌之后,关霄又走了回来,林积便降下车窗,关霄四顾一眼,低声说:“前面在封锁,东北出了事。”

  她点点头,“别在这里说。你先走。”

  前后都有车,后视镜,闪光镜,乃至于女人补妆的小黄铜盒镜,都像是某种窥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视线。关霄看着她,大概还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唇,转身撑伞走了。

  林积升起车窗,跟着车流缓慢前移。在平海路的尽头处终于封锁解除,她稍微慢下来一点,看见那边搭起了简易的黑胶雨棚,一群军官聚在棚下抽烟,其中一个年轻人高挑白瘦,风采逼人,格外惹眼,正是关霄。他在西装外随意披着一件硬挺的军装外套,正跟对面的高仑谈笑。高仑脸黑如锅底,大概还在芥蒂昨晚的事,关霄便笑着递给他一支烟,高仑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关霄从来是心里的事情越重,脸上越是春和景明。本来这件事不大,但林积看到他的表情便心中一沉。回到大臻,果然李焕宁赶出来低声告诉她,昨晚在东北行商的日本军人被暗杀,刺客被当场捕获,宪兵队顺藤摸瓜,拔出了不知什么东西,金陵当局迫于外交压力,已经停止了所有民间船运。

  大臻再如何消息灵通,毕竟是商界,那栋楼里的波诡云谲其实压根透不出风。等到傍晚,终于又有消息传了过来,总务厅人马再次洗牌,各处都紧急缺人,高仑转任特别行动处处长,庞希尔的调令也只好搁置,未及启程,先被调到了编译处。

  特别行动处架在行动处之外,无职有权,鬣狗一般满城撕咬,金陵上空持久地横亘起了一条灰蒙蒙的虹。

  越是如此,越是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好在城中人人都知道锋山府二人关系不睦,一时并不会祸水东引。当天下午各部便开了联席会议,外党成员一概被排除在外。一言堂自然很没有意思,一片浑浑噩噩,众人打着瞌睡举手表态,敲定了严惩革命党以平外交风波的辞令,又说起了曹祯戎。

  曹祯戎大概原本就没有抱什么有所作为的希冀,只是把检阅使的名头彻底交付,给北系政权压上最后一根稻草,就算功德圆满。所以金陵一变天,曹祯戎也更加觉得无趣,干脆决定南下养病,即日启程。他肯握手已经是极给面子,就算要走也多得是人想要巴结,所以会议切了个气口,众人顿时口风一转,正经讨论起来给曹公饯别。

  向来大宴不是定在美浓饭店、亚洲饭店就是大臻饭店,关霄索性拎起咖啡杯,拿膝盖顶开门走出去。他一提大臻就脸色臭,所以他一走,旁人都松了一口气。关霄却是走回办公室,拿起电话拨出去。那边李焕宁让他等了一阵,林积终于接起来,“讲。”

  她还当是生意上的人,关霄说:“我呸。你在做什么?”

  林积便笑起来,又说:“明天陈雁杯要去越南拍戏了,我们吃一顿饭好送她走。”

  陈雁杯是早年间从女子学堂里被开除出来的,这种事自然丢脸,她家里又是旧式家庭,与其说家人是“来不了”,毋宁说是“不肯来”。这么多年下来,陈雁杯左右也就当自己是个石猴子了,倒不十分挂心这件事,反正徐允丞也没有要叫家人的意思,两个人订了婚戒就算定下来了。

  关霄长长地“哦”了一声,林积笑道:“三少查岗,我也要查。会开得如何?”

  关霄隔着电话线也耸了耸肩,仰脖子把梅子糖丢进嘴里,“说到要去大臻围剿林老板了,正在讨论打坏了宫里的水晶灯要如何赔。”

  陈雁杯听见了,抿着酒大笑,“这个不难,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况三少也没有这样的身外之物。林积,你叫三少尽管砸,砸坏了什么惹你动了气,他以身相许便好了。”

  她声音不大,林积捂住话筒,正要说话,却听听筒里关霄咕哝道:“你交的那是什么朋友,不让你回家便罢了,还成天编派我,让她赶紧走。”

  陈雁杯“哟”的一声,林积慢条斯理道:“我的朋友怎么了?我的朋友还陪我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