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他头一次觉得人与人之间可能真的存在某种隐形的磁场,他跟大多数人都磁场不合,唯有谢砚,不觉得他性情古怪,也不觉得他喜怒无常,跟他说话句句都像是哄着他顺着他的意一般。
这座城市适不适合谈恋爱他不知道,但谢砚像是天生就契合他的灵魂。他懂得很多,也知道分寸进退,一双干净澄澈的眼望过来的时候让人难以拒绝,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总是叫人感到舒服的。
他不讨厌谢砚,也不讨厌那晚的亲吻。
谢砚又笑着跟祝莞尔说:“叫明月叔叔。”
“明月哥哥!”小莞尔自来熟的去牵赵无眠的手,眼神飘飘忽忽的落在他手里的蛋糕上,“这个蛋糕好吃吗?”
赵无眠:“……”
“我叫赵无眠。”
“哎呀。”小莞尔瞪了谢砚一眼,“四宝叔叔你怎么乱给人取外号呀。”
“明月叔叔,我叫祝莞尔,祝福的祝,莞尔一笑的莞尔,小名叫笑笑。”祝莞尔眼珠子直转悠,语气乖巧讨好得不得了。
谢砚捏了捏她的脸:“笑笑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个乱给人取外号的鬼灵精还好意思说起我来了。”
“四宝?”赵无眠望向了谢砚,谢砚甚至从他眼底看出了一抹极其清浅的笑意,心想着没想到自己这么个小名还能换赵无眠一个笑,那可值了。
“诶。”他笑着冲赵无眠眨了眨眼,“叫我干嘛。”
店员看他们俩这样子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眼了,赵无眠摸了摸祝莞尔的头,把自己手里的蛋糕递给她:“你尝尝。”
小莞尔没去接,而是看了谢砚一眼,眼神里都是撒娇:“宝哥哥。”
“现在又变成宝哥哥了?”谢砚真是拿她没办法,点了点她的额头,“想吃什么自己挑,别惦记你明月叔叔手里的。”
他又问赵无眠:“你晚上就吃这个?”
“吃过了,有点饿,买个蛋糕当宵夜。”赵无眠问他,“明月?”
“明月几时有啊。”谢砚觉得自己挺有给人起外号的天赋的,“不然笑笑能叫你眠眠哥哥你信不信。”
他们说话的时候祝莞尔已经挑好了两个蛋糕,一个就是赵无眠的同款抹茶慕斯。谢砚笑着要了件特仑苏,又选了几盒小饼干,付过款,才一手拎着牛奶,一手牵着祝莞尔往外走。
他腾不出手开门,赵无眠就充当了一回门童,谢砚说了声“谢谢”,祝莞尔有样学样“谢谢月亮哥哥”。
谢砚失笑:“你看。”
赵无眠相信他的话了,这孩子在取外号这件事儿上真的是,举一反三,天赋异禀。
这么想着,他就想到了方才那句四宝叔叔,于是开口问:“你为什么叫四宝?”
“文房四宝啊。”谢砚打开后备箱把牛奶放了进去,“笑笑她爹还叫三愿呢,三愿四宝,听起来是不是挺有意思?”
赵无眠对名字这个事儿好像挺感兴趣,配合的多问了句:“哪三愿?”
“为我尽一杯,与君发三愿。”谢砚靠在车边,把眼镜取了下来。他不戴眼镜的时候眼睛会习惯性的微微眯一下,眼角勾起,就有股子慵懒的意味,“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
最后一句,他刻意压低了语调,说得暧昧又缱绻:“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
见赵无眠眼神淡淡的看着他,跟看戏一样面无波澜,他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擦了擦眼镜就重新带上了:“白居易的《赠梦得》。”
谢砚觉得,跟他比起来,赵无眠就是那天天青灯古佛的得道高僧,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他手段用尽,也只换得对方一句“阿弥陀佛”,偏生他跟中了邪一样,非得去拨撩人家。
赵无眠瞥见随他动作而晃动的手串,想起了那日靠近时闻到的檀香:“你戴上眼镜的时候比较像老师。”
念诗的时候也像,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的时候也像,谢砚认真解文说字的时候,身上那股子文人雅气压都压不住,像是经冬的松柏,一茬新绿,干净得让人想要毁掉。
大多数人在看到美好的东西时,都是想要小心收藏起来的,赵无眠脑海里却翻滚过这样一个念头——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