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晓川自认倒霉地回到教室,有些同学趴在课桌上继续补眠,但更多的人已经毫无睡意。外面一片漆黑,暴雨还在下,他们被困在了这里,雨水在今夜淹没那些常常路过的农田,涌进了乡亲们的家,暴雨过去后,留下的也许是一个伤痕累累的水源乡。外面雨声沉重,每个人都没有说话。
宋樱换了衣服回来,走向彭晓川,在他身边的座位坐下。天花板上的灯管突然闪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停电了。
宋樱在黑暗里轻声说:“彭晓川,刚才谢谢你。”
彭晓川也轻声答:“不客气。”
早上五点多,雨势开始变缓,到了近八点时,终于彻底停下了。袁老师趟着水来学校看大家,还带来了些干粮。据袁老师说,这场雨令整个水源乡受灾严重,昨天晚上还发生了山体滑坡,山下的两间房屋被埋,通往外面的道路也被堵上了,人们出不去,救援队暂时也进不来。
袁老师最后告诉他们:“本来今天也是你们来这支教的最后一天了,等路一疏通,你们就跟着救援队出去吧。这一趟来支教大家都辛苦了,最后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到家。”
杨璨一觉睡到了中午,昨晚下了场大雨,今天是难得的凉爽天气。中午爸妈都不回来,他得自己解决午饭。他下了楼,打开电视做背景音,钻进厨房给自己煮面。电视里在播送午间新闻,杨璨端着煮好的面条坐到餐桌前,正好听到女主持人念道:“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隽州市遭遇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造成全市多处交通瘫痪,局部地区通讯、供电、供水中断。最大降雨点为同北镇,降雨量达到331毫米,其中水源乡发生山体滑坡,目前已造成2人死亡,6人受伤,具体伤亡人数还在进一步确认中……”
杨璨提起筷子的手顿时一滞,同北镇的水源乡,这不正是那家伙支教的地方吗?他也没心思吃面了,赶紧给彭晓川打电话确认他的情况,可号码拨出去后,却只听到一个女声机械地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杨璨心里一沉,不甘心地再次拨号,他焦躁地踢了一脚椅子:“笨蛋,接电话啊!” 可一连试了三次,最后都是同样的结果。他又想到要打宋樱的电话,却一样无法接通。
2人死亡,6人受伤,具体伤亡人数还在进一步确认中。
“不会的,他总不至于这么倒霉吧……”杨璨重新坐回椅子上,恐惧却层层渗出,他一摸额头,上面全都是汗。
他当即上楼换了衣服,冲出门外。
他来到汽车站,想买一张去同北镇的车票,售票员却告诉他:“现在去同北镇的班次暂时都停开了。”
“那什么时候才会重新发车?”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杨璨出了汽车站,在外面找了个出租车司机问:“去同北镇吗?”
“同北镇?那地方不是刚下雨给淹了吗?”
“去不去?”
司机朝他伸出四个手指:“四百。”
杨璨二话不说就上了车。
到了中午时,乡里各处的积水慢慢退下去不少,下午两点,据说通往外面的路已经基本清理干净,可以恢复正常通行了。救援队终于来到了水源乡,死伤者和住处被淹的居民被暂时转移到镇上,十几名大学生也告别了这个生活了半个月的地方,坐上了开往镇上的车。
因为昨晚下过大雨,许多地方都积了水,市内交通堵塞,出租车司机载着杨璨光是出城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去同北镇一路也并不顺畅,连高速公路上都在堵车,平时只用两个小时就能走完的路程,今天足足花了两倍的时间。
路上的时间越长就越令杨璨心焦和恐惧,他想到了每一种最坏的可能,也一直没有停止过拨打彭晓川的电话,到最后时,他的手已经颤抖得连手机都快要握不稳。出租车开到镇上时已经是傍晚了,天空又飘起了小雨,他向路人打听到从水源乡接出来的人都集中在镇政府对面的小广场下车,便指挥司机把车朝小广场开去。
到了广场上,杨璨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彭晓川,一个一个看过那些陌生的脸,嘴里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彭晓川!彭晓川!”
彭晓川刚从车上下来,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朝声音的方向转过了头。那声音越来越近,彭晓川听清楚了,脸上的茫然渐渐变成了惊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