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建新天生有种本事,跟谁都聊得起来,骄傲得好像关捷是他亲儿子一样,兴致勃勃地吹他的化竞金牌。
大哥就一脸失敬失敬的表情,热火朝天地说,他家的侄姑娘也是个化学高手,那成绩杠杠的。
碰上两个健谈的话痨,路荣行和关捷基本插不上话,只能一个坐在床头给他爸喂饭,一个坐在床尾当聆听者,看路建新身残志坚地和别人侃大山。
路荣行看他这么乐观,又和邻床已经约好了日后的酒局,暗自又放心了一点,觉得就他爸这个性格,请病房里力所能及的人帮忙起个身,应该不成问题。
没多久,收拾完家里的汪杨过来了,这时路建新也吃完了。
两口子出于对儿子缺课的焦虑,一致驱赶他俩回家,该学习的学习,该休息的休息。
路荣行走前,将他爸从床上移到轮椅上,不想上也去了趟厕所。
两人摸着夜色回到大院,关捷还不想睡,在隔壁举着路荣行的重点打印纸,抽文科的题督促他背,一直监督到了10点半,回去他爸妈都睡了。
翌日上午起来,路荣行又去了医院。
关捷起得比他晚一点,端着面碗去串门,发现他不在,吃完惦记又没事,干脆骑上车,跟着去了病房。
两人在这里猫到中午,走前路荣行终于下定了决心,跟他爸说:“我吃了饭就回学校了,你自己注意好身体,有事给我打电话。”
路建新嘴里好得不行,心里却不是这么回事,巴不得这个节骨眼他千万不要分心。
离开的时候,关捷和路荣行是前后脚,他出了病房之后,看见路荣行在前面一点的地方回了个头,满脸满眼都写着不放心。
关捷被他这个饱含着感情、非常外露的神色给震了一下,心里有点揪痛,同时脑子里有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
路荣行说到做到,吃完饭收好书本文具,在关捷的陪同下去了路边等大巴。
两人各怀心事,所以目光都有些复杂。
路荣行看他满脸都是“我有事”的表情,笑了下说:“你怎么了?表情奇奇怪怪的。”
关捷整个午饭期间,都在琢磨这件事,他自己这边没什么问题,但他不清楚,路荣行家里会不会觉得他多管闲事。
这会儿被问到,他犹豫了片刻后说:“你是不是,还是不太放心你爸?”
答案是肯定的。
不可控的担心基于深厚的感情,而像路荣行对于在意的人,从小的态度就是保护。
他没有把自己当救世主,只是心疼父母,想要帮他们减轻一星半点的负担,如果做不到,他会很愧疚。
关捷是他的自己人,路荣行可以不用瞒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关捷悄悄咽了口唾沫,有点突如其来的口干,迎着太阳方向的眼睛里,有点雪亮的神采。
他会陪着路荣行,一起度过这些对他来说有些难熬的日子,就像这个人之前陪着他一样。
“你别这么担心,”关捷微抬着眼睛,正经之余,心里又藏着点不好意思,“我还在家呢,而且也没事干,你爸那边我可以帮你看着一点。”
“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你回学校了就专心准备高考,每天还是老时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第140章
时下明明是个阴天, 可路荣行一瞬间,心里突然有了种类似于梅雨季节过后,首次看到天光破云时的微醺和震动。
他确实有点倒霉, 但也并非就此和幸运绝缘。
别人有朱砂痣和白月光, 关捷对他来说,却没有那么唯美和遥远, 这人一直在他身边,是他的锦上花,和他的雪中炭。
暖意像枚破壳的种子,在路荣行心口缱绻地生长开来, 他其实有点高兴,完全没有哭的念头。
但眼泪作为感动机制里的高频率产物,使得路荣行的眼睛里还是涌上了一阵热意, 只是它来得快也去得快, 对着他的关捷都没发现。
“嗯,好,”路荣行一连轻声肯定了两次,说完垂下眼帘,拉着关捷转过身去,将下巴卡在他左肩,从后面趴靠在了他背上。
关捷以为他是累了,一边歪头注意路尽头的车, 一边尽职地站成了一根人形拐杖。
可路荣行却并不是因为疲惫,他只是有点受不了, 关捷用那种掏心掏肺的眼神一直看他,那样让他总有种说点什么出来的冲动。
然而眼下兵荒马乱的,路荣行的脑筋都拧成了乱麻,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