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归程_作者:十四阙(212)

2019-10-31 十四阙

    这跟风乐天有什么关系?
    “我父生前,给秋姜写了一副对联——”风小雅一字一字地背道,“春露不染色,秋霜不改条。”
    颐非咀嚼着这十个字,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信任她。无论她是谁,你都相信她。”
    “我必须相信。因为,我是为此而活的。”
    人世间的极致痛苦,我已时时刻刻都在承受。若不相信奇迹,怎么坚持得下来?
    颐非看着风小雅,看着他挺拔站立的身姿,看着他白釉般冷郁却明亮、脆弱却坚毅的脸,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他想,他跟他终归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两个人。
    被父母家人疼爱着长大的人,身上会有一种珍贵的乐观。能让他们在挫折中看见的永远是希望,而不是绝望。这很重要,比聪慧、隐忍、果断等一切品质都重要。
    所以,风小雅是个乐观的人。
    所以,风小雅的答案很好,对他而言,却没什么用。
    因为他是个悲观之人。
    他身上只有种种的不甘心,胶凝到秋姜一事上,就变成了患得患失。他既无法像风小雅那般信任她,也无法像颐殊那样果决冷血地毁灭她。他的纠结、茫然、犹豫,连他自己都感到了厌恶。
    我真是个小人。
    还是个混球。
    更是个懦夫。
    颐非一边如此想,一边走了出去,混入驿站外黄昏的人潮。
    夕阳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的身影也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
    风小雅关上房门,回到案旁,准备继续盘珠子时,眉心突然微动,感应到了什么地朝某道幔帐看过去:“秋姜?”
    是她的气息!
    风小雅立刻掠过去,一把扯开幔帐,然后后面只有半开的窗户,几缕热风吹拂在他脸上。
    风小雅跳窗而出,后院空旷无遮挡,并无人影。
    可他知道,她还没走远,也许还在某个地方看着他。
    风小雅的手握紧,珠子紧紧地勒着他的手心,仿佛抵在他的心上。他深吸口气,缓缓开口道:“你所做一切的真正原由,我猜到了一些。有可能是错的,但也可能是真的。真真假假,其实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曾经说过一句话,现在,还是那句话——我想救你。”
    后院静谧,没有一点声音。
    更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风小雅注视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一字一字道:“若以我之死,可换你新生,那么,我的头颅,也可拿去。”
    一道风声微动。却不是来,而是走。
    秋姜的气息,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彻底消失了。
    风小雅又静静地站了半天,眼眸沉沉,同夕阳的余晖一起暗了下去。    颐非沿着人流一直走,走到了程国的皇宫前。程国粗犷,宫殿修建得大而高,不玩雕花嵌玉那一套,看着有种拙而朴的厚实感。
    以人相喻,璧国的皇宫像个丰容盛饰的江南美人,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致;宜国的皇宫像个喜爱纷杂兴趣宽广的道士,穿着朴素的青袍,却带了琳琅满目的法器;燕国的皇宫像个冷静自持的年轻男子,一身黑衣不苟言笑。而程国的皇宫,就像个孔武有力的武夫,一幅捶着胸口大喊“不服来战”的彪悍之态。
    颐非注视着眼前的宫殿,不由想:其实它跟父王才般配。而父王的四个孩子,麟素、他好颐殊都不像他。也许只有涵祁才继承了那么点野心,可惜是个侏儒。
    他逃亡一年,藏在璧国皇宫,领略了同程截然不同的人文气息后,再回来看自己的皇都,便觉出有些陌生了。
    这里似乎不是他的归宿,跟他格格不入。
    颐非一边想,一边收回视线,随着人潮继续前行,没有在宫门外驻步。这几天,随着选夫盛宴的即将开始,芦湾也开始例常戒严。按薛采所言,颐殊已经猜到他会回来,在京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可城内的守卫依旧一如既往,并未升级。这又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