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非盯着她:“你知道我没法陪你去……”
“我知道。”
“你知道我因为没法陪你去,而很难过。”
姬忽的目光闪了闪,低声道:“你应该换一个词,比如——担心?”
“我才不担心。因为……鹤公在宜国。”他在那里,他怎么可能让你出事。可偏偏因为他也在宜国,才让我更加难过。
姬忽看着这个样子的颐非,忽然失笑:“你是在……吃醋?”
本以为他不会承认。结果颐非重重点了一下头道:“对!”他走过来,半蹲在她身前,平视着她的眼睛道,“我吃醋,我难过。所以,你要向我保证一件事,我才让你去。”
“我保证不见风小雅。”事实上,他们已经说过此生再不相见。
颐非轻轻地哼了哼鼻子:“谁要这个?而且就算你不见他,他也会厚着脸皮来见你,你又行动困难,哪里阻止的了……我要你保证的是……”他停下来,深深地注视着她,最后说了三个字——
“要归来。”
姬忽心中一悸,眼前的一切顿时模糊了起来。
水去云回,追月万里,蹈锋饮血,败寇成王。如此九死一生地往前走,往回走,为的从来不是什么王权霸业,而是家。
只有家。
让每个人都能回家。
这是老师、阿婴,和她毕生的心愿。
而现在,她也有可回的地方了。
“好,我会回来的。”她很认真地说。
颐非的眉毛挑了挑,换回了嬉笑的表情,伸手入袖道:“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这个可以给你了。”
“是什么?”
“我可不知道。又不是给我的,哪敢擅自拆。”颐非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长条形的匣子,放到她膝上,“你慢慢看。我走了。”
他说罢就走了,竟是半点没留恋。
姬忽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微妙,连忙伸手开匣,匣子很好开,手指刚放到锁上就自动弹开了——用这个匣子的人明显考虑到了她行动艰难。
匣子里是一幅折起来的对联。
秋姜有些吃力地将它打开,一行熟悉的字映入眼帘——
“春露不染色,秋霜不改条”。
这是……风乐天当年为她写的对联。
对联下静静地躺着一朵姜花,姜花已经干了,却可想象之前盛开时是多么的明艳。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那人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秋姜轻轻将盒子盖上,对着窗外的阳光长长一叹。
“都说了我更喜欢另一幅对联呀。”
拥篲折节无嫌猜,输肝剖胆效英才。
行路难。归去来。
且将白骨葬蔓草,拾帚再扫黄金台。
来宜……呀。 一
我在这个宅子里,住了整整十年。
唯一的工作就是替主人家养花。
十年后,有人来拜访,看着我,问:“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在这里?”
我点头。
那人望着阳光下云海一般的花圃,似有叹息:“只种姜花?”
我再点头。
“这些年……除了我,还有谁来?”
我的视线一下子就模糊了。
没有了。
除了你,再没有人来。
那些个风神隽秀、天神一般的男子们,再也再也没有回来……
只有姜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长着,开开败败。
那人定定地看着我,最后,说了一句话:“崔娘,你……要不要嫁给我?”
我整个人一震,拿花锄的手,就那样停住了。
二
二十年前,我在市集卖花,经我之手的花卉总是显得特别鲜艳,花期也比别家长远,久而久之,大伙儿便都知道了北市红砖墙下,有个卖花的崔娘擅长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