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抬出去了四个人,那个刀片在后来的两月里沾了十五个人的血,直到一个人抢急眼把它生吞了下去。
十三岁之前,凌霍的威胁来自于被比他强壮的人;十三岁之后,来自于比他弱小的人。
害怕他的人会千方百计想要杀死他,譬如在他睡梦中掐住他的脖子,或者突然从背后将磨尖的筷子插入他的心脏。
斗兽场的恐怖其实不在于一月一度的表演,在于表演之外的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
他们被逼着互相残杀,同时也在自发地互相残杀。
那是一个炼狱一样的地方。
每一个夜晚都不能安眠,每一个人都可能潜伏在黑暗里,伺机杀死你。
在那里最可怕的不是死,是活着。
但每个人都想活着。
从地牢逃出去之后,没人知道凌霍是怎么一路来到中国,来到孔家。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他找是因为楚岚的死另有隐情。
孔延华是他当时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帮他的人。他在孔家门外站了三天,发现自己错了。
他逃出郤家又回到郤家,用了两年的时间,报楚岚的仇,报他自己的仇。
dante是受了伤被继兄随手丢弃的狗崽,凌霍捡了回来,左眼上那道疤是因为扑过来救他,替他挨了一刀。
凌霍放了地下斗兽场的所有人,他不关心那些人的死活,但楚岚为他们而死。
姜沅从没听他说过这么多话,至少花掉了两年份的说话份额。
她不知道他怎么用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来的,但每一句,都比那篇自述、那些报道、那几张照片,都让人心如刀割。
让姜沅难过的是,她想起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凌霍了。
很多年前,孔家门外。
“我小时候见过你,对不对?”她问。
凌霍的声音还是沙沙的,没有太多情绪:“见过。”
那天她去找孔临川玩,在孔家听了些不该听的闲话,什么野种、那个小三的儿子、来要钱的、一分都不会给他……
傍晚回家时,她看到孔家门口站着一个少年。个子很高,精瘦,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身上有点脏,脸色是长年不见天日的病态的白。
她经过时,好奇地仰着头看他:
“你就是那个小三的儿子吗?”
“你为什么像个乞丐呀?”
这话很扎心吧。
在他十年生不如死,刚刚逃出来的时候。
凌霍那天在孔家,看到孔临川和姜沅在院子里玩,那时候她真的是一个娇气又有洁癖的小公主,鞋子踩进泥坑弄脏了,就把脚抬得高高,不高兴地噘嘴。
孔临川蹲在她面前,帮她把脏鞋子脱掉,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脚,然后把自己的鞋子套在她脚上,光脚背着她走过那片因为刚下过雨而湿润的花园。
凌霍不恨孔家,人性冷漠没什么可恨,他见过更多阴暗。
但某个瞬间他嫉妒过孔临川。
他们是同一个的儿子,一个生活在云端,一个在炼狱里。
就像哥哥嫉妒更受宠的弟弟,想要抢走他最心爱的玩具。
作者有话要说:好惨一霍哥哥。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安静气氛,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凌老师,您休息了吗?我是张涛。”
房间里两人都顿了一下,四目相对。
下一秒,没等凌霍反应,姜沅已经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起来、躲进里面卧室。
凌霍看着她灵活的背影,停了下,起身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几个节目组的人,为首的是凌霍的跟拍导演张涛。“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是这样的,明天的拍摄需要提前作个小准备……”
姜沅躲在卧室门口的墙边,听着外面的对话声。
希望大家快点说完事情快点走,要是被发现她大晚上待在凌霍房间,很难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