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转身迎来从包间里吃饱喝足悠然漫步而出的三人,打道回府。
大学城的夜色,似乎总与别处有些出入。
来来往往的都是年轻面庞,嬉笑打闹也是朝气,喜怒哀乐都显蓬勃。
也有喧哗热闹,但这份热闹里没有声色犬马。亦有男女成双,但那背影里似乎多了些天真纯粹。
回宿舍的路上,张裕之和韩宏走在前头。
后面的凌书成想起什么,问身旁的陈声:“刚才你跟那高原红在门口说什么了?鬼鬼祟祟的。”
陈声低头看见晃动的树影,有几分漫不经心,“哦,好歹熟人一场,打了个招呼。”
“你当我是傻子?”
“哦?难道你不是?”讶异的表情,夸张的语气。
凌书成一拳捶过去,“要不要这么贱!”
陈声笑起来,揉揉肩膀,“随手帮个忙。”
“哟,这是我耳朵聋了,还是你脑子坏了?前不久不还拿了我的中华去贿赂教官整人家?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顺手帮一把?”
陈声干脆利落还他一拳,“别秀了,陈独秀。说我贱,回头照照镜子,你他妈比我贱多了。”
“到底谁姓陈?谁是陈独秀?”凌书成翻白眼,“我要是陈独秀,你就是蒂花之秀。”
陈声懒得搭理他,双手揣兜里往前走。
可脑子里浮现出那两团高原红,他也有些莫名其妙。原本是冤家路窄,怎么今天他还做了个顺手人情?
啧,归根结底,还是爸妈教育得太好了,想他这么个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好青年,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简直感人。
第十章
夜里,路知意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搞不清陈声在做什么,为什么平白无故帮她付了账,是秀优越感,找到了羞辱人的新方式,还是看穿了她的窘迫境况,所以好心相助。
而赵泉泉吃撑了没事干,一边在床上蹬腿,一边挨个找人聊天。
“吕艺,你爸妈是干啥的?”
“银行里上班的。”
“父母都是吗?”
“都是。”
“是高管吗?还是负责贷款这一块儿的?听说搞贷款的都有很多油水可捞。”
吕艺笑了笑,没说话。
蹬腿的人翻了个身,换了条腿,也换了个聊天对象。
“苏洋,你爸妈是干嘛的?”
苏洋的回答也一如既往符合人设,“你管那么多干嘛?调查户口?”
赵泉泉撇嘴,“人家关心关心你嘛。”
“开公司的,行了吧,长官?”
“什么公司?”
“正经公司。”
“我是问你他们公司卖什么东西的?”
“狗皮膏药。”
吕艺和路知意都笑出了声。
赵泉泉嘀咕几句,又把话题转向路知意。
“知意,那你爸妈是干什么的呀?”话音刚落,她又立马记起来了,“哦,对,上次你说过了,你爸爸是村支书,你妈妈在卫生站工作。”
路知意不笑了,嗯了一声。
赵泉泉说:“怎么没看你爸妈平时打电话给你啊?”
“他们……工作忙。”
“工作忙也不能够一个电话都不打吧?”
“打过,每周一两通。”路知意含糊道,“只是你没听到,我都去走廊上接的。”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她说:“今晚吃日料的时候,我就出门接了个电话,我爸打来的。”
赵泉泉蹬腿蹬累了,喘着气问:“那还挺快的,一周打一次电话,一次就几分钟。”
路知意没吭声。
赵泉泉又问:“村支书到底干嘛的?和村长一个性质吗?平常都做些啥?”
一个又一个问题砸来,她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因为脑子里一片空白,竟也忘记其实她是可以拒绝回答的。她没那个本事,做不到谎言说得和真的一样。
可她能怎么办?
她躺在床上,只觉得手心都出汗了。
也许一开始就不该说谎的。
第一次赵泉泉问起她为什么独自来学校时,如果她不说父母忙就好了。如果没有那句话,就用不着说出父亲是村支书、母亲在卫生站这种鬼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