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_作者:麟潜文案(86)

  这种危急情况时有发生,梁如琢在最短时间内把文羚抱上车送到埃塔医生的私人诊所。

  诊所内所有医疗设备全部换新国际最前沿科技,梁如琢为此狠出了一笔血。

  埃塔医生与梁如琢交谈病情时注意到他精神倦怠,简单检查过后便勒令他休息。

  梁如琢揉揉眉心,眼角笑纹在日复一日的精神透支下成了展不平的细纹。

  “最近失眠、头晕,还有精神不振,这是过劳的征兆。”医生严肃道。

  “这没什么。”

  事业刚起步那几年他常常连续熬几天夜通宵做图,其实体力仍然足够,但心理上积压了过多焦虑,精神已经游走在崩溃边缘。

  梁如琢短暂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回到病床边守着文羚去了。

  文羚嘴唇泛白,在床上扭动呻吟,有几块疮口被蹭破了,脓液蹭脏了床单。

  梁如琢按住他的手以免输液针被拽出来,文羚喃喃嘀咕:“嘴里好苦,有没有苹果吃。”

  “我让人明天带来。”

  “那你亲我。”

  “别闹了。”梁如琢无心调情,不安地暖着他冰冷的手。

  “我越来越丑了。”他悲悯自己,抬起戴戒指的手端详,手臂也生了淡红的疮口,“肯定会留疤吧。”

  “不会,你不挠就不会。”

  “我看起来很脏对不对?”

  梁如琢牵过他的手贴在唇边:“别胡说了,手术做完就可以停药,很快就痊愈了。”

  隔着几十厘米距离,梁如琢能看到文羚在凋谢,起初花瓣逐渐干枯,一片一片零落在桌上,最后只剩下一截光秃花梗,插在花纹绮丽的瓷瓶中。

  他握住文羚的手,手指纤瘦早已戴不住戒指,靠相邻两根手指夹着才没滑脱。

  十岁的梁如琢以为,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二十岁他以为,没有什么是拳头做不到的,三十岁他以为,没有什么是钱做不到的。

  他今年三十五了,发现有些事他放弃尊严健康事业去跪着求都做不到,荣耀盛赞过眼云烟,途穷日暮最是永恒。

  “真的吗。”文羚努力抬起手展开梁如琢紧皱的眉心,“我什么时候能好?”

  病房窗外种了一架凌霄,梁如琢指给他看,这花五月以后开,开了就好。

  文羚抬起眼皮,笑他什么花都认识,别当老板了,回来做花匠。

  梁如琢捏他的耳垂。行啊,只要你能好,我把自己种花盆里。

  文羚闭了眼,梦见花盆里长出好多小如琢,白白软软跟在他身后一串去上幼儿园。

  他们暂时住下来,文羚身体衰败的速度肉眼可见,被药剂副作用折磨得千疮百孔,梁如琢推掉了多数会议和所有巡讲,连手下带的团队获奖都没能去看看,公司全权交给温媛代理,尽管如此他仍要马不停蹄与医生研究病情细节、手术风险和术后所有可能留下的后遗症。

  他把工作必要的设备搬到了隔壁,文羚要他把颜料和没画完的半幅画拿来,他起初不肯,文羚闹得很凶,他最后不得不从。

  文羚每天一有力气就会去画几分钟,累了就走,画一直用布遮着,不准他翻看。

  漫长又恐怖的剧痛让小孩的脾气变得很坏。

  文羚常常无故把新水杯打碎,撕扯护士小姐的帽子,有时候甚至故意用力抓破他的肩膀和手臂,反复问他:“花怎么还不开?你是不是骗我?”

  他的疼痛只增不减,浑浊眼睛里装满对健康事物的仇恨,一朵盛开的花一只鸣叫的鸟都会让他莫名暴怒。

  上药时疼到满床打滚,嘴里脏话一句接一句咒骂着世界不公平。

  文羚浑身冷汗湿透,无助枕在梁如琢肩窝里,上完药后短暂的舒适是一天里最宝贵宁静的时刻。

  “叔叔……我不打针了……我们回家吧……”

  “好叔叔……我实在扛不住了。”

  梁如琢悲哀麻木的心颤了颤:“花没开呢。”

  “你骗我吧,那花是不是死的?”

  “是活的。再忍一天。”

  “一天一天又一天!”

  “对不起宝贝。”

  诊所座落在郊外,繁茂的新西兰松笔直挺立入云,松鼠在林间跳跃,雨后大把的蘑菇钻出土地。

  公路尽头有辆奔驰驶来,潇洒甩尾停在诊所门口,副驾驶先跳出一条穿白迷彩胸背牵引带的德牧犬,步伐精气神都带着一股军犬气质。

  梁在野跨入诊所大门,从前台揪出一位护士小姐问清病房号,三步并作两步上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