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遗孀_作者:冉尔(31)

2019-11-13 冉尔

  时栖喜欢筒子楼,筒子楼里有人情味。

  他站在门前,能看见斜对面的胖婶子卷起衣袖煮红烧肉,也能看见隔壁老大爷伸出窗台晾衣服的手。

  筒子楼里有着人世间所有平凡人的缩影,时栖的父母却不愿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大概就是这一类人。

  时栖酗酒的父亲常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他有时放学回家,开门声大了些,就会被踹进房间,挨一顿揍,然后在对方短暂的清醒里,收获追悔莫及的道歉。

  起初时栖会原谅父亲,后来他明白了,道歉不过是家长的另一种借口,于他父亲而言,更像是下一次踹人的保证。

  所以十六岁的时栖选择了反抗,他去夜总会洗盘子,好巧不巧,遇见了宫行川。

  他是他惨淡人生中的微光,是他在绝境中幻想的春风沉醉。

  时栖接完电话,走到了停车场,叼着烟,心不在焉地抽。

  他以为宫凯死了,爸妈就会放过他。

  事实证明,时栖把事情想简单了。

  时栖驱车回城,在高架桥上选择了一条陌生的道路。

  他回家了。

  老城区的筒子楼屹立不倒,楼下摆着三四张麻将桌,穿白汗衫的中老年男人围在一起,仿佛苍蝇围着腐烂的肉。

  时栖的车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但他没把车停下。他绕着筒子楼转了两圈,踩下油门走了。

  时栖嫁给宫凯后,父母搬到了筒子楼隔壁的新小区。

  隔着一条街,高档公寓的广告贴得到处都是,时栖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把车开到父母家楼下,戴上口罩,匆匆上楼。

  楼道里散发着水泥沾水后特有的土腥味。

  时栖走得急,满身是汗,连额角都开始滴落汗水。

  他想起黑暗狭窄的柜子,想起沾满冷水的藤条,想起很多很多他以为自己已经忘却的东西。

  最后他停在了一扇防盗门门前。

  不需要时栖敲门,门本来就开着。

  屋里坐着两个兴奋的记者,正在听时栖的父亲高谈阔论。

  砰——!

  时栖踹开了防盗门,震耳欲聋的一脚,把记者们手里的相机都震掉了。

  “时先生……”

  “滚。”时栖扫了一眼记者脖子上的记者证,“今天你们无论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都别试着发到网上……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记者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其中一人像是要反驳,却被同伴抓住了手腕。

  “走。”他不甘心地拾起相机,仓皇离开了时栖的家。

  时栖把防盗门重新关上,若无其事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时栖,你……”他爸满面通红,额角暴出了青筋。

  时栖的爸爸叫时向国,在工厂里做技术工人,没什么文化,生气时只会凶悍地握紧拳头。

  “难得,你没喝酒。”时栖似笑非笑地摇头。

  他已经不是十六岁的小毛头了,不会因为时向国的责骂而退缩。

  “你还知道回来?”时向国暴怒。

  他说:“我不欠你什么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是我儿子,我是你老子!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你这辈子都欠我!”

  时栖闭上了眼睛,幽幽叹了口气。

  他换了个话题:“妈呢?”

  “你别去烦她,她哭着呢!”

  “哭?”时栖笑了笑,觉得荒谬,“真不知道我和宫凯,谁才是你们的亲儿子。”

  时向国眼底闪过一丝难堪,抬手要扇他的耳光。

  时栖不躲不避,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你今天打了我,我明天就接受采访……媒体问脸上的伤是如何来的,你猜我会怎么回答?”

  他爸心虚地缩回手,梗着脖子反驳:“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他冷笑不已:“别废话了……叫我回来什么事?”

  “你还有脸问我?”时向国又有了底气,从桌子底下抽出不知道哪儿来的报纸,“你和宫行川搞到一块去了?”

  皱皱巴巴的报纸上沾着肮脏的油污,无名小报上满是天马行空的花边新闻,只有这回他们编对了。

第十八章 你要什么资源我都给

  “我和宫行川……你们不知道?”他故作疑惑,托着下巴帮时向国回忆,“三年前,你们不就已经知道我和他上过床了吗?”

  “你……!”时向国的脸再次涨红,巴掌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没打脸,打的是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