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也不觉得尴尬,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扫了扫,笑着说:“对了,你们俩是一对儿吧,早恋啊……”
“来了,”谢临君突然站了起来,一只手按在江路的肩膀上,“我去和她说。”
“嗯。”江路用力握了握杯子,“去吧。”
谢临君又看了江路两眼才从小房子里走了出去。
房子隔音很好,哪怕里面静得呼吸都能听得见,外面的人在说什么也完全听不清。江路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他甚至没有往窗外看一眼的勇气。
林妍对他很好,从小到大他最喜欢的人就是林妍,哪怕是林妍在医院发疯的那段时间,他都凭借着过去的爱对她一再忍让,可这份爱一旦被推翻,那他剩下的还有什么?过去的十几年都活在欺骗里,他是不是要感谢林妍给他编造出的一个虚假的梦?
那个藏在光里的,将头发挽得整整齐齐温柔笑着的女人似乎正在远去,江路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来留住她,或者是将她永远的驱逐出去。
他有点儿紧张过度了,杯子里的水什么时候凉下来的也不知道,一口喝进嘴里呛进气管,捂着胸口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接过来工作人员的纸,含糊说了声谢谢。
而外面的人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
谢临君简单地说明了来意后,直直地看着护工,道:“所以您知道什么?”
护工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话来。她像是知道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左手紧紧掐住右手的虎口,半晌,才道:“江路……不知道?”
“很显然,”谢临君说,“不知道。”
护工的视线从谢临君的脸上扫过,然后从那个窗户里看到了江路的侧脸,他低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的想法。她突然嗤笑了声,喃喃道:“我还以为他知道,才说出那些话的……”
“对,你们的假设是对的,”护工将耳畔垂下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直视着谢临君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林妍的确被江彻强.奸过,才有了江路。当时的环境……无论哪家都受不了没被标记过却怀孕了的omega,她的父母认为丢人,就直接把她嫁给了他。”
“这样就不丢人了么?”谢临君说。
“谁知道呢。”护工笑了笑。
她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在医院的那段时光,还有林妍眼神空洞得看着远方,窗外是一场永远都不会停止的雨,风声、雨声、雷电交加。她听见她说:“我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很害怕,打胎药刚买回来就被爸妈发现了,然后他们逼着我说出了那个人是谁,没过多久,江彻就把彩礼送到了家里。”
“我想尽办法弄掉这个孩子,他却像是生在了我骨头里一样,”林妍眯了眯眼睛,“我当然是爱他的……他是我的骨肉,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他小时候甚至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还买了裙子给他穿,他很可爱,咯咯笑着的时候脸会红,身上有股好闻的奶香,蹭到我身上含糊不清地喊妈妈,我能感受到他也是爱我的。他的世界……很干净,除了我以外没有别的支柱,我希望他成为我的骄傲。”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妍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吐出来之后,护工看见她将自己的掌心掐出了血。
“可是越长大,路路就越像江彻,逐渐的,我看到他的时候会觉得恶心,我想打他,可是我下不了手,因为我爱他。”
在这个纠结的时候,邻居家的小孩儿表达出了对江路的不喜。不管江路做什么,那个邻居家的小孩儿都会凑过去,然后被江路损两句,两个人大打出手。江路打不过他,第一次哭着回来告状的时候,林妍的心底竟然升起了一种诡异的舒畅感。
终于有人做了她想做,却又无法做的事情。
她能看见江路的性格随着年纪的成长逐渐扭曲,变成闯了多少祸都要拉着邻居家小孩儿下水的坏孩子,可她无法阻止。
以大人的名义,将两个小孩儿关在一起,让他们像野兽一样互相撕咬。
直到自己父母因为保护江路而死去的时候,那份压抑的恨意在长年累月的累积下彻底爆发,再后来的故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谢临君安静地听完护工说出这一段过往后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点了点头,和护工一起到墓园里去看了林妍。
林妍和冉秋妤一样,拥有一副骗过所有人的平和表象,而那份内在的疯狂如同龙卷风一样摧毁了身边所有的一切。
谢临君往后退了一步,稍稍躬了躬身子后,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江路看见他进了墓园后,就到了小房子外面来等着,此时正站在门口那摊水洼旁,不安地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