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仔_作者:九日w(57)

2019-11-16 九日w

避过这一阵也就算完了,郑杨也向来没有和他们起争执的心思,便招呼着几个人先收了梯子。

下船的时候,他走在最后,伤腿没好全,一动便牵扯到整个腰身泛疼,猛地一歪就向前摔去。

几个伙计根本没留意他,说说笑笑地边走边讨论今晚去哪儿撸串。

郑杨心里麻木地叹息,正做好准备尽量轻松地迎接地面,却被人从后猛扯了一下,站住了。

“年纪轻轻的,怎么腿还不好使。”贾御挑眉,松开了拽他领子的手,轻轻活动两下手腕。

郑杨的心跳还没平复,他怔然扭头,看到贾御模糊在沉红色夕阳中的侧影,他穿着件黑色绸质衬衣,上面印着大朵大朵白色的连根栀子花。

那花仿佛直开到他心里去,他都能闻到浅浅的香气。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是贾御常用的一款香水。

忽然有人远远喊了一声“小贾”,贾御便转身向那人走去。好像是怕那人等急了,他又逐渐加快步伐走到路的尽头,然后被一身西装的男人揽进怀里。

那男人扣着贾御纤细的腰,视线越过半片沙滩盯着这边。郑杨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却在温热的夏季傍晚后颈起了凉意。

那时他们都没能料到,四年后男人死了,郑杨父亲也死于黑道混战,而贾御又一次救了试图逃跑的他。

这次,他决定把一辈子都搭上来回报。

即使贾御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曾在一个薄暮垂落的夏日,心下柔软作耸,揪住了一个自暴自弃的青年衣领。

······

办公室里尽是两人的喘息声。贾御眼前像走马灯般一格一格地播放着这些年的事,身前已经流出了**液体打在肚腹之间。郑杨压在他上方看着他呆滞而又湿润的眼睛,面上尽泛着赤红的悲凉。他狠狠撕碎了那张已经落下名字的转让书,扬手洒在半空。

“下次你再写这种东西,我就打断你的手。”他将贾御纤长手指一根根按压在桌面上,不轻不重捻着,“然后把它们收藏起来、放在枕边,夜夜共眠。”

贾御喉咙里冒着细细的气音,好像在骂他。

郑杨轻轻一笑,埋在他颈边道:“贾御,你从没驯服过我。只是我选择在你面前收起獠牙。”

从小在黑帮里长大,把拿枪抗刀当作呼吸一样平常的事情,郑杨不过是只选择在驯兽师面前眯起眼睛打瞌睡的老虎罢了。

若是他某日兴起想尝尝人肉的味道,驯兽师只要略一松懈,便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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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庆祝高考顺利结束,也为了给任洲换换心情,任丞年带着他吃了披萨、唱了KTV、看了电影,一直玩到近十一点才回家。

已经远远超过了任洲平时睡觉的时间,任丞年却在他洗完澡后说要谈一谈。

任洲穿好睡衣,疑惑地坐到书桌旁,看着任丞年把一沓厚厚的文件摆在面前。

“任洲,”他稳定心绪,把手搭在儿子肩上抚摸了一下,“你成年了。也到时候告诉你这些事情了。”

任洲忽然意识到什么,呼吸急促起来,却仍旧定定地看着任丞年的眼睛。

任丞年稳定心绪,伸手翻开文件夹,里面有一张陈旧的报纸,年轻的任婕正向镜头露出羞怯的微笑。她那时明显还是个少女,虽然瘦得脸小小的,眼睛却明亮。

而那张地方报纸的标题是“丧父之痛过后,少女获P大学全额资助”。

任洲对任婕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老照片。

任丞年沉声说:“你妈妈就是这样走进P大,遇到了我,然后我们相知相恋,有了你。”他顿了顿,“她父亲死于一场火灾。酒后抽烟,点着了床单。”

“有点熟悉是吗?”任丞年安抚地拍了拍任洲膝盖,将资料又翻几页,继续说:“她母亲死得早,父亲是名厂房工人,从小过得很辛苦。”

“初中的时候,你妈妈有天上学,裤子后面染了很多血,被好多人嘲笑。”任丞年抿唇,“她很害怕,也不知道这就是例假。她每天都会弄脏裤子,然后······”

他微微摇了摇头:“她班主任过了很久才发现,悄悄教她怎么处理。可从那之后她就很偏执,一点脏污都无法忍受,甚至有同学打完球碰她一下都会发狂。”

“可她父亲终究是个工人,家里永远都有挥散不尽的油味、汗味。在她刚上高中那年,工人的福利取消,本来就不富裕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更艰难了。他父亲告诉她,撑死供她读到高三,任婕就必须选个男人嫁了。”

任洲看着那些报纸、照片,一点点顺着任丞年的话拼凑起他完全不了解的任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