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露看着窗外,侧对着夏冰洋,所以夏冰洋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听到她说:“我觉得妖妖很可怜,她并不想变成怪物,她也想做一个正常的人。但是她喝了那种药水,是药水把她变成了怪物。”
她回过头,看着夏冰洋说:“如果你能在她喝下药水之前拯救她,或许她就不会变成怪物了。”
这句话,换了其他任何人都听不懂,但是夏冰洋听得懂。他听得出来,这是艾露对他发出的唯一一次,也是为时已晚的求救信号。
离开甜品店,走向警车的路上,夏冰洋想起了在数年前看过的书中的一段对话——
我们无言地走着,妖妖忽然问我:“你看这个夜雾,我们怎么形容它呢?”
我说:“妖妖,你看那水银灯的灯光像什么?大团的蒲公英浮在街道的河流口,吞吐着柔软的针一样的光。”
妖妖说:“好,那么我们在人行道上走呢?这昏黄的路灯呢?”
我说:“我们好象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妖妖叫起来:“陈辉,你是诗人呢!”
书中两位主人公的感情并不高尚,也丝毫不值得赞美和歌颂。他们都是在黑暗的泥沼中挣扎的平凡的人物,却视对方为自己生命中的‘诗人’和‘月亮’。 夏冰洋去医院处理伤口, 清创、消毒、缝合, 一整套流程做下来已经是凌晨。他本想缝完针就回警局,但是一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眼前发黑, 无奈又倒了回去。
医生说他失血过多, 需要输液, 跟随他来医院的小孙也劝他留在医院继续治疗,局里有任尔东和娄月, 他们也能主持工作。夏冰洋的确失血过多, 脑袋里天旋地转,半条手臂都麻了, 也知道自己回警局不过是审讯翟小丰, 而翟小丰为了艾露连怪物都愿意当, 又怎会不愿为她牺牲。
对翟小丰的审讯将是一场无用功。
小孙央托医院的熟人找了间空病房让夏冰洋挪过去,守在夏冰洋的床边看着他打点滴。
夏冰洋躺在床上歇了一会儿,感觉不是那么晕了,闭着眼睛对小孙说:“不用看着我, 去吃点东西。”
小孙说:“我不饿, 我守着你。”
夏冰洋掀开眼皮瞅他一眼:“我饿, 吃完帮我带回来。”
“好嘞好嘞,你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给我带什么。”
小孙出去后,夏冰洋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来实在躺不住了就按铃把护士叫过去,让护士帮他把放在护士站充电的手机拿过来。拿到手机,夏冰洋正要打电话回警局问问情况, 手机就先一步响了。
将近凌晨三点,夏冰洋没想到纪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看到来电显示着纪征的名字,夏冰洋倒不着急接电话,闭上眼睛悠长地吁了一口气才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
“喂?冰洋?”
在寂静又空旷的夜里,纪征的声音像道弱电流似的沿着他的耳廊往深处爬,好像整个房间都是纪征的声音。
天花板的白炽灯太亮了,闭上眼睛也能明显感受到光感,夏冰洋抬起手背遮住了眼睛:“还没睡吗?”
另一边,纪征的卧室里没有开灯,但夜幕里悬着月亮,纯白色的绉纱窗帘被从阳台飘进来的风掀动边角,随着风轻轻鼓动,冷水一样的月光穿过窗帘洒在地板上,飞出一层矮矮地低悬着淡光。
纪征把被风吹开的窗帘拉好,然后掀开被子回到床上靠在床头。尽管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但是他还是在深沉又空明的夜里压低了声音:“没有,你的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
夏冰洋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左手伸到床边打点滴,枕着右臂,道:“没电了,刚冲满。”
一团橘黄色的绒毛从床尾站起来,踩着被子往纪征身上爬,纪征朝它伸出手,把它捞到怀里抱着,摸着小橘猫的脑袋,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夏冰洋略想了一想,道:“受伤了,刚缝完针,在医院打点滴。”
报喜不报忧对他来说是句屁话,他巴不得纪征挂念他,惦记他,对他嘘寒问暖,这样他会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