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一动,忽然下床打开灯,跑到客厅去了。
“你干什么?”裴聿坐了起来。
徐涓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稍等一下!”
“……”
裴聿在床上等,看不见他在外面捣鼓什么,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几分钟后,徐涓回来了。
他的右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推上门,走到裴聿面前。
“教师节快乐。”徐涓又说一遍,然后亮出右手,“送你。”
是一朵花,纸花。
白纸折成花朵的形状,“花瓣”上缠绕着一条条用粉色塑料袋剪成的丝带,白与粉相间,模样虽有些粗糙,乍一看竟也不错,有几分大巧不工的美感。
裴聿微微一怔:“你真厉害,谢谢。”
他接过徐涓送的花,眼中有满满的高兴。徐涓靠过去吻他,把纸花从他手里抽出,放到床头,没了顾忌,两人在床单上滚了半天,等亲够了,才相拥着睡去。
……
昨天那么累,第二天一早,裴聿依旧六点半起床。
他一起,徐涓也睡不着了。
徐涓不认床,但心里有事,昨晚就没睡好,洗漱时一照镜子,他发现自己竟然有黑眼圈了,不太明显,但确确实实存在,衬得他面容有点憔悴。
“完了。”徐涓十分喜剧地感叹一声,“本少爷的美貌要枯萎了,我以后可怎么混?”
裴聿路过浴室门口,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去哪混?”
徐涓立刻噤声。
这是太阳照常升起的一天,区区一个小徐总,即使他的世界翻天覆地,再覆地翻天一遍,也对这个真正的大世界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裴聿得按时上班,他也得开始琢磨自己以后要怎么办了。
关于以后,裴聿给了他一点建议。
吃早餐的时候,裴聿先和他谈了谈,了解了一下他公司的实际情况,然后问他:“公司还有救吗?想不想救?”
徐涓说“想”。
如果不想,他大可不必每年砸那么多钱维持经营,如果仅仅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他可以去自家公司混日子。
但徐涓坚持想有一个自己的公司,勉强叫做事业吧,虽然他的事业半死不活,但这好歹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他能从中得到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安慰。
不过,曾经的安慰,现在全变成了压力。
裴聿能给他的建议,也仅仅是建议,让他弄清楚自己的想法,找到一个方向,然后再努力去做,或者趁早放弃,别让自己被拖累得更深。
但裴聿是一个学者,在商业上一窍不通,建议提完了,具体该怎么做,仍然是徐涓自己的事,他只能自己扛。
徐涓隐隐感觉到,裴聿是想让他放弃的。
裴聿似乎很热衷于养他,恨不得他不出门,每天在家写写字,画两幅画,这样就很好了。
但裴聿毕竟是个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为人比较文明,他知道这种想法自私,甚至有“直男癌”的嫌疑,不够尊重徐涓的独立人格——如果徐涓有这玩意儿的话,所以裴聿只隐晦地表露出了他的渴望,没跟徐涓明说。
他不说,徐涓也看得懂。
徐涓什么水平都不高,就是情商高,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裴聿的小心思?
但徐涓假装看不出。
他当了二十多年被父母养的米虫,现在换个地方,继续当被男朋友养的米虫,有意思吗?那还不如回家呢。
早饭后,徐涓和裴聿一起出门,他们都去上班,但不同路。
裴聿路近,徐涓路远,要坐地铁。
裴聿便亲自把他送到地铁站,并帮他在手机里下载了一个地铁支付APP,绑了自己的银行卡,告诉他,这样就不用排队买票了。
徐涓叹了口气,幽幽地道:“裴聿,在你心里我是一个没有任何生活能力、连地铁都不会坐的弱智富二代吗?”
“……”
裴聿一哽:“我不是不放心么,我以为你以前从来不坐地铁公交什么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又很真诚,关心都写在脸上。
徐涓心里的滋味别提多复杂了,他忽然发现,原来换一个角度看世界,看见的风景确实不同,连裴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裴聿是什么样呢?
徐涓只能看见自己选择看见的部分,在他眼里,裴聿可以是一幅美人图,可以是不谙世事的小龙女,可以是清纯的偶像剧女主,徐涓想欣赏什么,他就是什么。
唯独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裴聿。
现在徐涓隐约觉得自己摸到了裴聿的血肉。
裴聿离开画卷,走下白雪皑皑的高山,变成了他眼前真正的人。
一个爱他、关心他,愿意为他做很多小事的普通男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