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曾曰_作者:槊古(11)

2018-03-12 槊古

  陈似锦时至今日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背着双肩包,站在摩天大楼前,地板被刷得光洁照人,略一略低头就能照得出局促的脸以及寒酸的打扮。

  她那时候多傻啊,她居然会对他说:“我不找你,你只是个学生,解决不了,我找你爸爸。”

  姜辙嗤笑了一下,桃花眼微妙的弯了弯,眼底仍是沉郁的黑色。他屈指弹去烟灰,把烟衔在嘴里,咬着说:“找我,还能给你个几十百来万的,找我爸,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剩下的陈似锦已经记不真切了,从角落里扫落出来的记忆包裹中最后的一个画面是姜辙把自己的名片夹在了陈似锦的身上,真的是身上。那时候的陈似锦穿着一件红色的格子衬衫,每一个扣子都规规矩矩地扣了起来,但是姜辙却偏偏用自己的名片拨开了第一颗扣子和第二颗扣子中的衣襟,露出了陈似锦里头的白色小吊带衫,他清清楚楚地啧了声,然后把名片的一半塞在了里头。

  姜辙曲着手指敲了敲露在外头的一半,然后桃花眼略略向上一斜,说:“别忘了,找姜辙。”

  他把烟蒂扔在地上,用锃亮的皮鞋碾了碾,灰色的烟烬从破开的烟纸散了出来,呈在众目睽睽之下,风一吹就没了。

  十四岁的陈似锦揪着双肩膀的带子,拳起捏紧的手几不可见的微微发颤。她的眼圈倔强地红了边角,四周吵吵闹闹的,是姜辙的手下和跟来的社会新闻记者起了冲突,没有人注意陈似锦,可她偏偏觉得自己就是那枚烟蒂,被碾开了外皮,剩下的都被袒露在外,战战兢兢地被人打量,供人评价。

  时隔六年,陈似锦和姜辙分坐在办公桌的两侧,一个是代课老师,一个是学生,彼此都没有认出对方,心平气和地谈着要做的事情,然后悄无声息地在心里暗自给对方做了评价。

  哪里能想到,两人相识在前,结恨在前。真不晓得天上的神仙在安排命数的时候是脑子抽了还是特意排出一场大戏来解闷,偏偏又要把他们凑在了一处。

  姜辙的注意力都在课件上,理所当然地不会去关心一直都没有动静的陈似锦在干什么。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认真的时候眼睛里居然真的有光在闪烁。

  陈似锦对着他,用唇形说:“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好像这样能让她稍稍解气一点,可是分明的,陈似锦能感觉到陨石最后又动了一下,彻彻底底把心压成七八瓣,需要好生拾掇才能再次勉强拼凑回来。

  姜辙问:“课件呢?”

  真奇怪,明明内心是如何的山崩地裂海啸风卷,可是面上除却裂开的那道小口子,让陈似锦没忍住用唇形骂了姜辙外,再也没有什么踪迹可以让旁人推敲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了,老师。”陈似锦把姜辙的手机放在办公桌上,轻轻推了回去,“需要我把您拉到班级群里吗?以后您传课件,发通知都可以方便些。”

  她四平八稳地说着,平静如初,只是右手曲起手指不自觉地扣着手机屏幕。这是陈似锦在情绪出现无法预测的大波动的时候,下意识的行为,倒不一定会敲扣东西,只是右手的食指必然是曲着的。

  因为她记住了,那个男人在张开臂膀跳下楼的时候,右手手掌上缺了一根手指。因为她记住了,姜辙在那时候正是曲着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捏着名片塞了进来,手指非常漂亮,可是陈似锦有时在梦中看见的却是白骨森森。

  ☆、似曾的相识(三)

  姜辙非常无所谓地“嗯”了声。

  陈似锦低头在发亮的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就把姜辙拉进群里,然后在群里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我们的民法代课老师,姜辙姜老师。”

  潜水的同学立刻浮出了水面,发红包的发红包,斗图的斗图,热热闹闹吵着要姜老师出来给一个最高指示。

  这帮孩子被彭老师折磨了半个学期,一直对新老师满怀期待,希望老师善良,温柔,最好还能在期末考试放个水什么。现在终于盼到老师进群了,当然要积极地出来抱大腿,混脸熟了。

  可惜,姜辙对此非常没有兴趣,声音寡淡地说:“把群消息禁掉。”

  陈似锦耸了耸肩,非常无所谓地点了几下界面,然后把姜辙的手机顺着桌面重新滑到他面前。

  姜辙又问了陈似锦一些问题,有简单的也有难的,不过只是为了试个水平深浅。陈似锦没什么心情,懒懒洋洋地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