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卓青捂着嘴,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的反胃,只觉得那些发干发涩的食物逆着食管往上走,几乎就要涌到她喉咙口。
“呕!”
没来得及取下的石膏模具被她拖着,杵在地上,一声一声的闷响,洗浴间的门被霍然推开,女人几乎是跪在了马桶边,留下削瘦纤细的背影,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此刻病态地蜷起。
胃涨得发痛,无法维持体面的站姿,她只能趴在马桶边干呕,亲眼看着纪司予曾费尽一番心血亲手烤出来的茶饼被呕成一摊秽物,腹中却好似还有一道无底洞,里头的血还没吐出来,没泻干净。
她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只觉得生理性的泪水往外冒,喉口像是被刀刮过,冒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脑袋昏昏涨涨。
一切都往越来越糟的方向一路狂奔。
唯独耳边那躁人的鸣声,在持续很久过后,却慢慢的,慢慢变成了一种温柔的腔调。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似乎就在身旁。
问得是。
——【卓青同学,你听过《小王子》的故事吗?】 卓青从小到大,学的最差的是英语。
语言这个东西,很讲究腔调和语法,小时候学的差、底子打得不好,长大以后一开口便容易露馅,流露出无从遮挡的“土味”和僵硬。
俗称,哑巴英语。
于是,在无数次被外教点名指出这个缺点,并享受了一众同学的“温柔眼神”问候过后,十七岁的她不得不选择了场外求助。
求助途径1,白倩瑶。
“我吗?青青,我的英语是还可以啦,但是我,我没有系统练过诶,什么腔什么腔的,我就是去哪旅游就随便学学,而且我的书面分还没你的一半,”白大小姐抓耳挠腮好半会儿,突然眼睛一亮,“要不,要不我给你请个家教?这样你就可以天天来我家玩了!好不好好不好?”
显然不好。
白家餐饮起家,卓家地产一霸,前者比后者略逊一筹,如果传出去,卓二小姐连请个补习老师的钱也没有,还得蹭到人家家里,她岂不是不死也得掉层皮。
卓青叹息,摸摸白倩瑶软乎乎的头发:“没事,我再想别的办法。”
求助途径2——宋致宁。
卓青回头看了一眼被簇拥在小姑娘堆里的宋某人,直接在心里把他踢出候选人名单。
不远处。
“宋致宁,你怎么啦!脸色都变了,谁骂你了?”
宋少错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自己也觉得奇怪。
“没什么,就是觉得背后一冷……继续吧,刚才说到哪了?”
数来数去,深知自己人缘本就不怎么好的卓青,最终只剩下了一个可求助对象。
坐在她正后方的纪司予。
不怎么和自己说话,又时常施以援手的……怪怪的纪司予。
说起来,她其实从没见过这位纪少认真学习,除了每天规规矩矩坐在位置上,达到不旷课早退的最低标准之外,大多数时候,纪司予都摆明在走神。
要不就是看些他们看不懂的书,标注着什么MBA、CPA、CFA……全是英文。
要不就是在写写画画,方程式能列满三大张草稿纸——据说他上次期中考最后一个导数大题的解法,让整个数学组的老师围着讨论了一个小时,也没商议出来到底是算他对还是不对,最后只能酌情扣了0.5分,理由是“采用了超过所学知识阶段的解题方法”。
但即便如此,他每次考试,不管大考小考,总能以甩开第二名至少五十分的成绩登顶第一,甚至是语数外政史地六门单科第一。
简直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补习英语了,卓青想。
但想来想去,她还是没敢光明正大跟他搭话。
只得鬼鬼祟祟、趁着课间操时间往纪司予的课桌里塞了一张小纸条。
【可以的话,能教我英语吗?】
等到回教室的时候,她的课桌里也有一张整齐叠好的小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