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淡地对晏飞说:“兄弟,虎的皮值钱,人的骨气值钱,我让你打三拳,生死由命,但是你放过他!”
晏飞解开绳子起来,冷冷地对视着这个人:“你以为我不敢?”这个人依然不紧不慢地把煤一点一点搬下来投如口中,站在晏飞面前,挺直了腰。
晏飞一声大吼,猛挥出一拳,这个人果然一动不动,但是晏飞的拳头却轻轻地落在他的胸口,然后又轻轻地打了两下,哈哈大笑:“拳头不是用来打兄弟的,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晏飞的兄弟!”
“兄弟!”这个人立刻就搬了一半块煤给晏飞:“这里没有酒,我的手上唯一有的就是这个,我有的就是兄弟有的,我以煤代酒,我先干了!”一边说,一边把煤塞如口中大嚼。
“够兄弟!”晏飞也把煤放如口中大嚼,惹的所有的囚犯齐声叫好,这一天,晏飞认识他,他是白水河市人,他的名字叫何快。
何快,小名叫何小三,在他七岁那年的那个冬天。
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地冷。
白水河已经结了冰,冷冷的冰。
然而世界上最冷的绝对不是冰。
那是一个没有阳光的下午,黑夜就要来临的时候,小三的妈妈轻轻地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去看自己家的煤矿,那个时候他的父亲是白水河镇镇长,暗中却是白水河煤矿的老板,家里有很多钱,父亲很疼爱他,他穿的都是很好看的衣服。
煤,堆得如小山一样的煤。
“好黑的煤!”小三对妈妈说:“我不喜欢煤!”
“世界上最黑的不是煤!”妈妈忧伤的话。
“世界上最黑的是什么?”
“人的心。”
“人的心有多么黑?比煤还要黑吗?”
妈妈从煤堆上捧起一把煤,小三看见妈妈白白的手已经墨黑了,妈妈认真地对他说:“煤虽然是黑的,但是可以洗干净,如果人的心变黑了,就没有办法干净了。”
小三不懂,一个七岁的孩子,他能够懂吗?
但是他觉得那天特别的冷。第二天,他起床的时候没有看见妈妈,妈妈哪里去了?最后他看见妈妈躺在煤堆上,全身黑黑的,已经离开了,大人们说他妈妈喝了农药去了天堂。
天堂,天堂美吗?
天堂一定是美的,因为他妈妈爱美。
小三吵着要妈妈。要和妈妈一起到天堂去,爸爸对他说妈妈是下地狱去了,已经给他和两个哥哥找了一个新妈妈。
几天以后新妈妈穿着漂漂亮亮的衣服来了,给他们买了很多糖果。小三不喜欢新妈妈,在夜里的时候他爬起来把家里的煤捧了很多把新妈妈漂亮的衣服全部染成黑色……
爸爸第一次狠狠地揍了他。夜里他偷跑到妈妈的坟前哭,感觉到好冷好冷。
然而,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
有一天晚上,小三看见爸爸惊慌失措地回到家,抱着新妈妈大哭,后来他才知道爸爸的煤矿出事了,埋了十七个人。几天后,新妈妈在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开始收拾东西,当时只有小三在场,她对小三说:“我要走了。”
“你就该走,我不喜欢你当我妈妈。”
这个女人背着一大包的东西,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小三,小三用恨的眼睛也望着她。新妈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果给小三,小三把糖果扔在了地上:“我不吃你的糖果,我只吃我妈妈的糖果,你不是我妈妈。”
“你以后就没有糖果吃了!”这个女人叹了口气:“苦命的孩子,你和我一样是个苦命的人,我苦命是没有好的爸妈,没有一个爱我的男人,你苦命也是很早就失去了妈妈,还会失去爸爸,不过你以后一定有爱你的女人。”
新妈妈走了,走出了门又回头对小三说:“告诉你爸爸叫他不要来找我,我不会让他找到的。”
“你快点走吧!我才不会叫我爸爸找你呢!”小三赶新妈妈快点走,晚上爸爸回来问他有没有看见新妈妈。小三就一直摇头不语,惹得他爸爸甩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打得他摔倒在地,鼻子里流出了血。但是他很快就爬起来怒气冲冲地大声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
一天半夜。
已经熟睡的他和两个哥哥被爸爸提了起来。在家里很宽大的客厅里,点着一支蜡烛,冷清而且飘忽。客厅门口铺着长长的红布,一直铺到大桌子前,桌子上也铺着红布,红布上铺着一层细纱,旁边放着一碗水,一只捆得牢牢实实的公鸡,还有一叠钞票。他的爸爸,一个高高大大,平时很威风八面的男人,此时匍匐跪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