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早已看见不见向荣的踪影,而方才那种娴熟如游鱼般穿梭于人群中的技巧,向荣肯定也是不具备的,那就拍马也追不上来了,周少川走得有些热,索性钻进湖滨路边的咖啡馆里,找了个靠窗无人的角落,点了杯黑咖啡,安静地思索起萦绕在脑海里的,那些纷繁而复杂的问题。
循着近期令他念念不忘的那个梦开始,周少川试图先搞清楚他对梦境中的青年,到底怀有一种怎样的感觉。
从小生活在相对自由开放的环境里,周少川很早就有了Xing意识觉醒,他知道自己喜欢同性,并且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个人选择而已。唯独有些遗憾的是,在他离开法国本土以前,并没能找到一个心仪的伴侣,不仅如此,甚至还被父亲的秘密给震惊和恶心了一脸。
对于他来说,基佬从来都不可怕,毕竟人怎么可能畏惧自己的同类呢?真正可怕的是对感情始终如一的不忠,全程都在骗人骗己的那一类基佬。
周少川承认,因为父亲的事,令他在一段时间内自动封闭起了情感,他本能地不再相信任何人,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无论做什么都恹恹无趣的状态里,直到向荣闯进了他的生活。
其实很难讲,究竟是谁闯入了谁的生活,毕竟是他先搬到隔壁,做了向荣的对门邻居;也是他亲手将那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泼在人家向荣脸上的。
然而这个一开始还曾被他嘲笑过的青年,却用一种宽容、纯粹和不计较的处事态度,一点点刺穿了他的防卫,用俗一点的话说,大概就像是一颗温暖的小太阳,慢慢融化掉了他这块尘封已久的大冰坨子。
俗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什么千奇百怪性格的人都有,有人因为原生家庭的不幸福而拒绝相信爱情,害怕受到伤害,也有人会专门反其道而行,越是在父母亲人那没有体尝过爱意温暖,就越是要追求和营造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完整的感情生活。
周少川就是后者。
对于爱和温暖的向往,于他而言就如同飞蛾永远会扑向火焰,葵花永远会朝向太阳,是一种源出于本能的追逐。
在确定了自己对向荣有好感后,周少川曾试图用言语暗示,更试图用肢体动作去传递心意,可惜向荣给予的反馈却不尽如人意,甚至每当他做出那些试探的时候,向荣的脸上都会明显呈现出一种戒备和愠怒。
周少川为此感到非常迷惑,因为他明明感受到向荣对他的态度是与众不同的,他见过向荣和其他朋友、兄弟一起聊天开玩笑时的样子,毫无忌讳,自在随意,可转过头再对着自己,向荣的行动言语又会多出一份谨慎和分寸感——但这并不是对待哥们儿应该有的态度。
直觉告诉他,单凭这点与众不同,亦可判断出向荣对他或多或少也有那么一点好感。
周少川向来是个拿定主意就一往无前的人,平生除了唯一一次受家人蛊惑,放弃了学美术的想法,在那之后,他做任何决定都已不再受他人影响,喜欢的人自然是要努力追的,那么眼下的当务之急,就只剩下确定向荣的想法,以及,要用什么方式去把人追到手。
不过,这就是个令人有点惆怅的问题了。
国内对于同性恋的接受程度如何?周少川就算不完全明了,也能知道个大概其,这里不是欧洲,喜欢男人或女人全凭爱好,就像有人中意点拿铁,有人喜欢喝美式一样平常无奇。向荣还是个学生,有着无法割裂的家庭属性和社会属性,而长久以来,他又一直活得那么主流,如果突然一下变得“非主流”起来,身边的人能否接受,会不会因此而排斥他呢?
周少川在欧洲混迹了多年,好的没大学会,倒是学成了一肚子的骑士浪漫主义精神,甭管爱人是公主还是王子,他都觉得自己有肩负保护和捍卫对方的责任,换言之,他不能允许向荣因为他的缘故,而遭人非议。
是以,在追求向荣的过程里,他急需要先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要拥有绝对的独立自主权,还要拥有绝对坚实的物质作后盾,再之后,假如他的王子肯点头应允,那么他自然也会心甘情愿地为他披荆斩棘,之后所向披靡。
问题一一梳理开来了,周少川心头的烦躁感随之一扫而空,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浑身都轻松不少,目光投向扣在桌上的手机,他猜想,冷静了这么久,向荣应该已经联系他了吧,甚至有可能已经在人头涌动的西湖岸边,找人找得都暴躁起来了。
想象着小驴子正一圈圈地暴走,周少川禁不住嘴角微微上扬,怀着按捺不住的兴奋期待,他拿起了半天都没理会过的手机,开屏解锁,定睛半晌,却发现连一条新信息、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