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铁打的校园,流水的青春,总会有一茬人离开,再有一茬人进入。
也总有人在不断上演着昨天的故事。
“嘿,看得我都想踢了,脚痒,这帮小子不大灵……哎呦喂,我说传啊,这中场连TM球都控不住。”
“说的就跟你多会踢似的,”李子超宿舍的二宝笑着挤兑道,“我看你不是脚痒,是手痒,走吧,篮球馆去,我瞧瞧你现在还能不能跑得动。”
在起哄声中,众人移师了篮球馆,一路上,向荣都在跟人聊着天,然而一颗心却跳得明显比平时快,眼睛留意着四面八方,却始终没捕捉到周少川的身影。
周末上午,篮球馆人并不多,刚好有校队在训练,李子超当即毫无自知之明地上去跟人家约了一场比赛,年轻的小朋友瞧着这帮身材大多走了样的大叔,十分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能上场的人不多,连二宝都被拉来凑数,李子超脱了外套,明晃晃的肚子愈发显眼,跑了半场就气喘连连,校队的小朋友大概觉得胜之不武,忙里偷闲般,跟向荣聊起了天。
“学长,我看也就你水平不错了,你知道咱学校有毕业生联队么,去年起市里就组织毕业生队联赛了,你有兴趣参加没?”
“可别,”李子超听见这话,扭头笑着搭讪,“那比赛叫什么“爸爸杯”,哈哈哈哈哈,他一个女……对象都没有的人,孩子更是没影儿呢,名不副实,他参加不了。”
一群人都笑了,向荣也扶着膝盖乐了好一会儿,他其实很多年没打过球了,一直坚持的运动惟有跑步,虽说心肺功能锻炼得不错,但反应、灵活度都不如从前了,却没想到还有人能提议自己去打比赛,只是恍惚间,他又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好像多年以前,他们这一伙人也曾孜孜不倦地劝说一个人加入校队参加联赛。
向荣在场上边运球边想着,却不知道脑子里正念着的那个人,此时此刻,就在篮球馆的后门口站着,并且目光定定地在望着他。
周少川十点多就到学校了,为了和校领导们签署一份捐助新科技楼的项目协议,其时,领导们安排了有午餐,但被他婉拒了,一出行政楼,恰好看见李子超领着一群人往篮球馆方向走,他一眼就瞧见了他想要找的那个人,于是脚下不停,自然而然地就跟了过来。
此时站在门口,他却并没想进去,因为自觉和里面的那些人并不熟,十多年前,他因为一个人的缘故,才和他们整体有了一点交集,现在那个联络员已经淡出了他的生活,他依然觉得融不进去,只想专注地捕捉那一个人。
那人的身型依然高挑颀长,任凭岁月悠悠,仿佛并不能改变他分毫。那天在摆渡车上骤然相见,周少川几度回想,依然庆幸是自己先看见了向荣,是以方能屏住呼吸,率先稳住心神,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当场给出一个过激的反应。
或许是因为长途飞行,当日向荣的脸上犹带了一点疲态,今天却已恢复了元气,跑动时依然迅捷矫健,起跳抢篮板时动作也舒展有力,依稀还是当年那个充满活力的大男孩。
令他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大男孩。
周少川阖上了双目,良久,又再睁开来,终于确认自己的一双眼睛,再一次真真切切地捕捉到了这个人。
一场球打完,向荣独得了30多分,却还是架不住老帮菜们太不给力,输得一塌糊涂,众人坐在观看席上消汗,歇了一会儿,便准备去参加聚餐。聚餐大多是按班级搞的,向荣跟李子超不同班,随即被室友党毅拉着,说开车带他一块过去。
在小卖部买了瓶水,向荣一口气全喝光了,仍然觉得身上热气腾腾,他下意识把羽绒服的袖子往上撸了一下,旋即,发现一直带在左手腕上那串手链不见了。
年头久了,皮质可能有点变形发软,早已系不牢了,应该好好加固一下的,他十分后悔地想,其实今天出门时,他曾犹豫了一刻,如果大概率会碰见周少川,那自己还要不要带着这串手链?后来再想,反正大冬天都穿长袖,只要他不撸胳膊挽袖子,对方也应该看不见。
可能是因为老物件戴习惯了,他每天出门手腕上如果缺了它,那这一整天下来,好像都会觉得不大自在。
向荣记得上场打球那阵儿,链子明明还在,所以多半掉在篮球馆了,他跟党毅说了声“你先走,我一会儿自己过去”,然后转头就往篮球馆方向跑。
午饭时间,校队的人都走光了,篮球馆里空空荡荡,他扫一眼场地上,并没发现手链,只好从座位席开始,一排一排地找,已经是第二次弄丢那条手链了,他不禁又急又悔,打球前应该先摘下来的……如果真找不到,那他就真连这最后的一点念想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