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如梦_作者:泉三子(38)

2018-03-12 泉三子

  舒窈吃惊地转脸看向子澜,子澜一笑:“是真的,你还记得哥哥琅琊宗求学的事吗?雍是哥哥同窗。”

  舒窈的目光从子澜脸上又移向公子雍,感慨道:“没有想到,哥哥与公子竟也有渊源。”

  公子雍征询道:“舒窈,子澜兄要带你走,你是何意?”

  舒窈心情压抑,感伤道:“哥哥是我唯一亲人,我们好不容易相见,再也不能分开了,我要与哥哥一起走。”

  雍沉默,片刻后声音暗哑道:“好,我知道了。”

  舒窈眼圈微红:“公子,我走之前想搬回海棠苑,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想多陪陪娘。” 公子雍颔首。

  公子雍公子乔公子澜楚江自琅琊一别初次聚首,连日轮流做东开怀畅饮,抚今追昔不免嗟叹。那湛如春水般的少年情怀已逝,留不住的还有冬雪夏花春雨秋月的更替。往日时光只能用来祭奠,子澜与雍之间 ,横亘着灭国戮父的国仇家恨与善待庇护舒窈的恩情,两者皆为子澜舒窈不能承受之重。

  舒窈临行前来到梅妆寝居,梅妆闲闲地倚窗发呆,面上没有了初嫁时的娇艳,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愁云。见到舒窈只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眼尾的泪痣恰好朝向小真,往日的媚化为今日的愁。

  舒窈施礼梅妆蹙眉道:“你为何来?我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再落魄也是亡国女公子,而你却因这个身份不能与他在一起了。不能在一起未必不是好事,走了也好。你好歹也得到过他的心,不似我这般。”

  舒窈轻叹:“我六岁国破家亡辗转流亡齐国,十二岁偶得公子济困寄身雍府七年有余,公子是我恩人。我从知晓公子君父乃是齐侯起,我与公子之间便相隔天堑。如果我的存在最终影响到了你们,我诚心向你道歉。梅妆啊,公子的心像高天流云般纯净,他值得你拥有。请你莫相信外界的流言蜚语,你若真心待他好,他懂得的。明日我要走了,但望你们最终得以圆满。”梅妆听后神情略明朗了些。

  她们二人一样的年纪,爱着同一个人,一个不得爱,一个爱不得。

  次日清晨,舒窈用过早膳去见公子雍,芳意牵着舒窈的手不舍道:“小真,真的要走了吗?你舍得公子?还会回来吗?”。

  舒窈黯然:“虽然舍不得公子,但是我必须走了,此一去山高水长,恐再难相见了。”

  芳意难过道:“小真,我服侍公子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公子这么难过,你是辞别公子来的?公子一早便出去了。”

  舒窈喃喃低语:“没有留下话吗?”

  芳意道:“公子交代安叔,你喜欢越骊,要你带走,凡你日常喜欢的,公子吩咐秋娘全都装了车。”

  舒窈心如锥刺泪眼迷蒙,她将手里锦袱放在芳意手上:“芳意,代我转交公子。”

  雍府仆人们纷纷出来送行,秋娘已哭肿了眼睛,眼泪如断了线,牧辰亦湿了眼眶。舒窈辞别众人掩面哭泣登车,子澜骑马兄妹相携离去。

  出了临淄城楚江公子乔为他们饯行,公子乔斟满酒:“子澜舒窈,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此一去关山阻隔,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他们神情落寞的将爵中酒一饮而尽。舒窈自袖中取出一块精美的玉佩,亲手系在公子乔腰间,温婉道:“我就知道公子您一定会来送行的,我收了您无数奇珍异宝,唯有这块玉佩我却不能收,原因您懂得,我留在身边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最恰当的时机归还。”

  公子乔少见地沉默着,原本寡言的楚江更是一言不发,他们默默地送了一程又一程。

  公子澜驻足:“乔啊,楚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子澜就此别过,海阔天高会有我们想见的一日。”他们洒泪依依惜别。

  晴空万里,偶有鸿雁结队北飞,远处传来熟悉的箫声,一曲又一曲,一曲《离人》之后,箫声戛然而止,此时已出临淄城几十里。舒窈坐在车里掩面啜泣,终此一生,她的心再挣不脱公子雍情丝织就的网,她越挣束得越紧。

  掌灯时,公子雍脚步沉重地回府,他径直到了绿雪含芳。人去楼空空留怅惘,不知何时住进心里的人他却不能伸手挽留。雍在舒窈床榻躺下,枕上还留有余香,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雍合衣而卧天亮离开,他命关闭绿雪含芳从此再不涉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