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缓慢道:“年老之人,好与不好又能怎样,倒是你为何多日不来看为父?”
公子雍见桓公白发苍苍,用一块素锦包着头发,面容苍老清瘦,不由得一阵心酸道:“君父,儿将远行,前些日在准备出行一应所用,今日儿子一是问安,二是与您辞行。”
桓公诧异:“儿要去哪里?”
雍坦诚道:“君父,儿心中装着一个女子,即使天各一方仍魂牵梦萦不能忘怀。儿此行是为寻她求娶她,但不知她愿不愿意嫁给儿子。”
桓公坐起身:“过去的传闻不属实对吗?莫不是因她你不近女色?”
雍轻声道:“是。”
桓公嗔怪道:“儿糊涂啊!喜欢她收在身边不就好了,怎么闹到休妻禁欲的地步。莫非拒婚鲁姬也为此女?”
雍坦然道:“君父莫怪,是事实。”
桓公长叹一声又靠在枕上:“没想到,为父竟生了你这个情种,是何方女子?”
雍略迟疑道:“是孤竹亡国之君的嫡女,名舒窈。”
桓公一怔,片刻后方道:“原来如此……孽缘啊!可苦了我儿。”
桓公忽然心中一动道:“可是莫名离开你的小妾?会抚琴的那位?”
雍笑:“是她,您居然还记得。”
桓公颔首笑道:“那样的倾国容颜过目难忘,为父还记得你们琴箫合奏的情景,原是一对璧人。怜我齐侯之子,而立之年尚孑然一身,唉!”
桓公言罢起身下床,宫人过来穿鞋时雍止住,他跪在脚踏上为老父穿上鞋子。君王之家亲情淡薄,对于从未觊觎君位的雍来说,君父与他是再寻常不过的父子。桓公低头看着为他穿鞋的儿子,眼睛濡湿了。
桓公谓左右道:“竖刁何在?唤他来。”
不一刻竖刁匆匆赶来,桓公命令道:“将珍宝阁的文武七弦琴取来。”
竖刁眼珠骨碌碌转了几转,答应着躬身退出。不一刻竖刁取来瑶琴捧在手里。桓公道:“儿啊,你是爱琴之人,此琴的来历不用为父讲你也知晓,它便是周文王、武王的爱物,乃无价至宝。”
桓公打开琴盒,传说中的文武七玄琴露出真颜,桓公道:“此琴为伏羲氏所造,取树中良材,高三丈三的梧桐木的中断,浸水七十二天择良辰吉时凿成此琴。原为五弦,周文王添一弦是为文弦,周武王添一弦是为武弦,这琴方称文武七弦琴。雍啊,父赐你此琴做为聘礼。”
雍推辞道:“君父,此物太过贵重,儿实不敢受,请君父收回。”
桓公朗声笑道:“宝马赠名仕,宝剑赠英雄,宝琴赠我齐国的子都,雍啊,你配得上它!”
雍万分感激,跪道:“儿子谢君父厚赐。”
公子雍辞别桓公,又去翠翘宫见母亲,宋华子谆谆叮咛恋恋不舍,雍见母亲频频拭泪,心中甚是惆怅,父母老矣。
时不我待,次日公子雍楚江并高、歌、翰、墨、流、方六侍卫,快马轻骑驰往孤竹。
☆、美眷
北国之春天高云淡,原野始露新绿,偶有雄鹰自由翱翔。雍骑在马背上,春风吹动衣袍发出猎猎声响,他们一路风餐露宿,终于抵达原孤竹国废都无棣城,雍刻意放缓了速度,所谓近乡情怯,颇有点类似雍此刻的心情。
时近午时,公子雍一行在无棣城最大的馆驿下榻。公子雍好洁,他命侍卫们先去用餐,自己则去沐浴更衣。
雍洗去尘埃,楚江用布巾笨拙地为公子汲干湿发:“公子,我们尚不知要在此住多久,不如选个丫头伺候您,免得您不方便,您看可好?”
公子雍回头瞥一眼楚江道:“罢了,若不是为了赶路,带上芳意那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楚江面上一红道:“公子,不可以随便拿人开玩笑。”
公子雍叹道:“我可不是开玩笑,芳意属意于你不是一两日了,你会看不出?你我误了两个女子的青春。这些年君父见了我只会摇头,母亲见我只会叹气,兄弟们见我嘲笑的、惋惜的、将我看作怪物的种种皆有。我是这样也就罢了,连你也一样,这分明是近墨者黑。”
楚江不语,很小心地为雍梳头,雍却不停皱眉,忽然他扭头拍开楚江的手道:“罢罢,薅得生疼。”
楚江微笑着,摊开自己的双手:“爷,使剑的手为您做如此细致的活,您将就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