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亏拭泪下拜:“此孤之愿也,仰赖卿等斡旋。”
高子于是对易牙道:“公子们若麻衣丧服来的便放入宫,若披甲仗剑者即时拿下治罪。”
公子雍当先入宫,三公子眼看无亏收殓先父获得群臣拥戴,已成大势,便卸甲撤兵,披麻戴孝进宫奔丧。
无亏亲临寿宫,方知爬满宫苑的黑色甲虫出自寿宫殿。虽是寒冬腊月,桓公尸腐生出尸虫,殿内到处堆积尸虫尸体,宫人掀开覆盖桓公的锦被,无亏顿时放声大哭。桓公停床六十七日,遭尸虫啃噬早已无有颜面惨不忍睹。
此时,十三位公子齐集寿宫殿,目睹先父惨状均嚎啕大哭,当夜桓公入殓装入梓棺。
无亏正君位,齐国百废待兴亟待恢复正常。
公子乔终于回到临淄城,一到便赶来雍府,公子雍匆匆出迎,久别重逢二人感慨万千。
公子乔恳切道:“这段日子我与你音讯不通,实在是寝食难安。如今虽看似平静,却不知能否长久。元、潘、商人暂且不说,昭奔宋国若搬得宋襄公救兵,不日又将大乱。雍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雍叹道:“先父尚未落葬,母亲罹患惊悸之症,舒窈素有畏寒之症,今冬天寒又感风寒,她恐伤及胎儿不肯用药,迁延至今不见好转,身为人子、人夫、人父,我权衡再三,此时并不是我抽身离去的时机。”
公子乔又道:“雍啊,我听闻你的几位兄弟出奔楚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切不可误了先机。依我拙见,齐国之乱方起,隐患还未尽除。”
公子雍愁道:“我欲奉母一起走,无奈母亲执意不愿离去,舒窈此时又不宜劳动,我忧心如焚。”
公子乔思忖道:“不如你们先住在我的庄园,一旦有事不至困在城中不得出入,你看如何?”
公子雍颔首:“如此甚好,只是牵累表兄了。”
公子乔戏谑道:“果然成了婚的男人有所不同,你何时也学得跟我见外了?”
公子雍难得露出笑容:“我立即着手准备,此一去也许终身再不得回,容我安排好阖府仆众的生计去处,最快也得几日。”
公子乔道:“也好,我这几日亦有得忙,齐国陷入祸乱的三个来月,我在齐国的生意已陷入停滞状态,我想彻底收了齐国的生意,随你们一起浪迹天涯可好?”
雍展颜:“好啊!有你这大财主,我们还不得沾些光?即使流亡在外亦不会缺衣少食,求之不得啊!”
乔含笑道“那是自然。”
公子雍回到寝居,舒窈睡着了,面色很憔悴。雍轻轻坐在她身边,为她掖好被子,又轻轻退出。昨夜舒窈几乎咳了一夜,天亮时好不容易睡着。
公子雍前厅与牧辰秋娘议了很久,他吩咐牧辰尽力妥善安置府里仆众今后的生计。雍将所有人的契约交与牧辰焚毁,为他们恢复自由身,愿意留下来的,日后看家护院,牧辰管理的佃租做为用度,愿意离开的每人发放路费安家费。林林总总安排妥当,公子雍与乔定好了出城之日。
雍进宫去见母亲,在翠翘宫停留了很久。他试图说服母亲一同离开。宋华子一再拒绝:“娘十六岁嫁给你父,虽是妾室你父待娘有如夫人,你父是娘敬仰的英雄。娘人生最好的年华是在后宫度过的,走出这里反而会心生恐惧。娘出不去了,雍儿,你走吧不必惦记娘,娘属于这里。”
披着华丽外衣残酷又无情的后宫,禁锢了多少自由的灵魂,埋葬了多少丽人的青春。她们大多恨着这个地方,惟愿胁下生双翼飞离这里,然一旦敞开大门,又如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丧失了飞翔蓝天的勇气。
公子雍辞别母亲怅然回府,翌日清晨便要出城,舒窈显得有些兴奋,病亦觉去了几分。雍回房时,舒窈温柔地迎上来,用手抚摸着隆起的腹部道:“孩子们,你们的父亲回来了。”
雍深受感染,将手覆在舒窈腹上,浅笑:“踢我了。”
舒窈微笑:“雍郎,那是孩子们在与父亲打招呼呢。”
雍惊喜:“果真?他们识得我?”
舒窈不禁莞尔:“是啊,若不是丧中,真该让他们多听听父亲弹奏瑶琴,说不定孩子们出生便会抚琴了。”
公子雍摇头否定道:“这就过了,哪有出生便会抚琴的婴儿。”
舒窈凝视着雍日渐消瘦的面容,不禁爱怜道:“雍郎,我们的好日子才要开始,不如我们此去归隐山林,雍郎就做闲云野鹤,舒窈相夫教子,您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