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里汽车呜鸣,人声鼎沸,万树却觉着周遭的世界仿佛远去一瞬,瞪了迷茫的眼看眼前的人。他一直是深海里形单影只的一尾鱼,从未有人像这样牵着他的手往前。
就只是往前,不看他来路,不问他去处。
泉慵回头,啧了一声:“我忘了那家店今天没开。”
万树懵懂地觉得他这一回头让某种东西隐晦地碎掉了。
泉慵没察觉,利落转了个身就拉着万树往地铁站走:“算了,回家吧。”
万树看着他拉自己的手,觉得那里开了一朵小小的矢车菊。
泉慵回到家,在浴室里磨蹭了一个小时才神清气爽地走出来,把自己摔到床上顺手推了坐在上面的万树一把:“去洗澡,快点。”
万树嗯了一声,把手机放在床上,跳下床拿了衣服去了浴室。
泉慵拿了他扔下的手机一看,界面上赫然是万树前几天学会玩的连连看:“……弱智游戏。”
十分钟后万树从浴室里出来,看到泉慵躺在床上玩手机玩得起劲。
他凑过去一看,界面上赫然是自己前几天学会玩的连连看。
泉慵看上去对这种事熟练无比,很快把画面上为数不多的方块全连起来了。
他把手机放到边上,坐起来:“晚餐吃什么?”
“卡,卡利……”万树马上答。
“咖喱。”泉慵纠正了他的发音,“又吃咖喱?中午吃了一次了,还吃?”
万树坚定地点了点脑袋。
泉慵洗了澡,不想再进厨房,直接打电话叫了外卖。
打完电话他捏了捏万树那件小鲨鱼睡衣的鲨鱼帽子,毛绒绒的帽子让他没忍住又摩挲了几下。
“我妈和……叔叔过几天会过来,你的事情我跟他们说了。”泉慵边捏边随口道。
“别怕,他们都挺开明的,不为难你。”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万树之前曾经问过泉慵为什么一个人住,他几次看到他和母亲通电话,才知道他也是有家人的。泉慵没觉得有什么好顾忌,一点不避讳地把家里的情况讲了大概。
“怎么了吗?”万树不知道背着家长捡个小孩在家里是什么概念,有些懵懂地问,“为什么要怕?”
泉慵有趣地笑了一下:“没什么,不怕就好。”
但泉慵没算到,这对夫妻过来,把在美国的“弟弟”也带来了。
万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听到开门声他们俩走出房门看到玄关处的三个人时,泉慵脸僵了一下。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秒他又像个全副武装的战士一样,神色如常了。
泉慵的母亲是个美人,有双和泉慵一样看上去有些轻佻的桃花眼,生了两个孩子还是身材曼妙,跟边上一个高大壮实的金发美国佬走进来,三岁的金发小男童被他父亲牵着手跟在后面。
“这就是你说的小孩子?”女人带着笑走过来,她一把揽过万树,万树一脸愣愣地被按进一个充满香气的怀抱,“叫万树?我听泉慵说,你在他要被……被车撞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这个家对车祸格外敏感,泉慵母亲本来对他乱捡路边的孤儿有点意见,一听泉慵这样说,一句反对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事先已经对过口供,万树按着泉慵说的,“嗯”了一声,又加了句“阿姨好”。
“不知道怎么谢你好,想住就住吧,有人陪泉慵我也开心。”
万树从她怀里抬起头,看见泉慵脸上表情不变。
女人旋即松开他,带美国佬和小男孩到客厅坐下,行李暂时搁在玄关。泉慵不会英语,简单跟他们打了招呼拿了点东西出来招待,也在客厅坐下了,万树坐在他旁边,再旁边是那个小男孩。
“我们打算住六天,新年再回来跟你过。”女人道,“要放暑假了吧,你们打算去哪里玩吗?”
“还没,到时候再说吧,反正就我们两个,要走也很方便。”泉慵道。
母子随口聊了一会,泉慵母亲时不时转头跟美国佬说几句。万树一开始跟小男孩坐在一起,后来把他抱在自己腿上。
他们来时已是傍晚,这会太阳完全落山了。
“晚饭是叫外卖,还是我去做?”他看了眼钟问。
她跟美国佬说了几句,给他指了个方向,那美国佬径直往厨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