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咖啡店的露天座设在二楼露台,已经深秋,晚间坐在外场的人并不多。贺昀迟脸色微红地搅搅面前的栗子拿铁,“我有事情想问你。”
“说吧。”
贺昀迟又停了很长时间,任钧险些以为他已经挂断电话了。
但他耐心颇好,没出声催促。许久,那头才传来声音不大的一句,“他个性好,很会照顾人。”
“但好像对谁都——”贺昀迟用勺子戳着浮在咖啡上的奶油,又拿起叉子吃下一口招牌柠檬挞,含糊不清道,“都挺不错的。”
然而他早在心里默默评估过,很不想承认“帮别人的忙而退学”这件事情大大超过“不错”的概念范畴,语气不由得掺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任钧一口黑咖啡含在嘴里,咳嗽着咽下去,还没开口就先笑了几声。
贺昀迟扔掉小餐叉,金属和骨碟碰撞发出清脆好听的叮当声,“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任钧连忙顺了口气,笑着回答道,“这些话你不应该跟我说,应该跟人家去说。”
贺昀迟踌躇一下,用一种虚心求教的语气问,“怎么说?”
任钧强忍笑意,“这又不是实验设计,哪来理想的参考模板。”
“你想要哪种结果,期待什么样的过程,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如实告诉对方。”
这通电话没有彻底解决贺昀迟的问题,手机屏幕重新回到微信的对话框,他盯着陈南一的头像,思考了片刻大哥刚才的话。
一阵夜风拂过,柠檬挞的酸甜味道飘散开。贺昀迟想起高中时代在南法埃滋度过的夏末,那个时候他十几岁,有点叛逆,不喜欢用职业规划之类的字样来形容他的人生愿景,偶尔会想象以后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与谁度过一生。
他做过一个梦,一面大而透亮的玻璃橱窗,摆着能消磨一整天时间雕刻、木工、画作或别的东西。有一个人,整天同他坐在一起,在不远的地方做自己的事情,日暮时一起关上门,穿过安静的石巷,分享同一支冰淇淋。他们追光一般地爬上山,走进常去的露台餐厅,聊起很多个贺昀迟曾在这儿度过的暑假,南法盛夏灼热的日光,深翠远山,海湾里常年漂浮如几尾银鱼的游艇和最喜欢的芒果柠檬挞。
到如今,很多期待改变了,也有一些没有变,仍在陆续实现。
贺昀迟低头看了一会儿那个柠檬挞上装饰用的薄荷叶,又回到通话界面,直接拨出一个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陈南一温和的声音传过来,“贺昀迟?”
“嗯。”他顿了顿,问道,“你现在方便吗?”
陈南一为难地低头看了一眼缠在自己身边的小孩,无奈地笑了笑,“可能不太方便,你家阿姨出门了,拜托我照顾希希一会儿。”
“……”贺昀迟冷静了几分,“他又去烦你了?”
“希希挺乖的,我在做栗子蛋糕,给他喂了一块。”陈南一说着,轻轻笑起来,“他说你也喜欢吃栗子。”
贺昀迟:“……是。”
“你最近不在家吗?什么时间回来。”陈南一把剩下的蛋糕放进冰箱里,道,“下次可以让希希带一份给你。”
这句话说罢,电话里静了一小段时间,随后,贺昀迟说,“很快,回家我去找你。”
“我有话要和你说。”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或许是凑巧,贺希告诉陈南一贺母要来接他的日期,正好也是贺昀迟返回A市的那天。
起初陈南一没有想太多,后来发觉,贺昀迟母子似乎有意无意地在避免过长的见面与相处。
“因为二哥没有大哥懂事,还没有我可爱!”贺希坐在沙发边缘晃着腿,冲小咪不住招手。
陈南一有些尴尬,刚刚走神,不小心把话给说出来了。他抱起猫,放到贺希身边,摸摸他的头,笑道,“应该是你妈妈太忙了吧。”
“嗯!”贺希也不知听没听见,滚进沙发里趴着逗猫玩。
前后打了小半个月的交道,张阿姨已然非常信任陈南一这个好心邻居。她带贺希吃完早餐,直接交给了还没出门的陈南一,请他帮忙照顾一两个小时,说自己去医院看过之后会和刚飞抵A市的贺母一起回来接人。
陈南一并没有等太久,贺母过来时,他正给好不容易静下来的贺希读绘本,听到敲门声,深呼吸一下,动作不大流畅地开了门。
张阿姨陪在一位面容姣好的中年女性身边,冲他和善笑笑,“小陈,我们来接希希了。”
贺希拖着绘本,从客厅蹬蹬跑过来,十分黏人地张开胳膊索抱。贺母笑着抱起他,理了两下他额前有些乱的头发,嗔怪道,“还跟以前一样调皮。在别人家里不可以乱跑,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