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华呢，也是个傻的。正打跟曾俊杰结了婚，就没过过几天的好日子。运动的时候，曾家正在势，她本来在家里就没啥地位，除了日子过得相对宽裕，再没了别的好处。结婚之前对她柔情蜜意的丈夫，婚后也变了嘴脸。
狗改不吃屎，趁着张爱华怀孕，曾俊杰故技重施在外面扯仨挂俩的扯犊子。张爱华多好强的人，也不是没闹过，可是一闹，曾俊杰就往死了打她。邻居们都知道，曾俊杰打起媳妇来，那是下死手的。拿皮带一抽能抽一个小时。几个指头粗的笤帚，一下子就能打折了。多少人都见过，大冬天，张爱华跪在院子里，手举着衣服，全身只剩下背心裤头，让曾俊杰抽皮带。两个孩子就躲在屋子里看。有时候，还孩子大人一起打。
到后来，都把外面的女人领回家了。曾俊杰带着小三儿住正房，张爱华领着两个闺女住前门房，还得伺候着那两个。给人家洗衣服做饭。也是窝囊透了。
后来，□□刚结束的时候，曾父一下势，曾俊杰立马又回头拉拢张爱华，也是手段了得，真就给哄住了。谁能有啥办法呢。
张家父母恢复了工作之后，也找过张爱华，知道闺女那些年受的气，差点儿没气死，要接张爱华回京城，可是张爱华不干呢。非得跟曾俊杰过。那就过吧。父母再生气还能逼着闺女离婚吗？
等到曾俊杰判了刑，张爱华还是不乐意回京，觉得没脸回去了。非要那个强。自己带着两孩子省吃俭用的，每周还要给牢里的曾俊杰送一箱方便面，一个月还要再送一箱火腿肠。那个年头儿啊，那是多么珍贵的食物，多贵呀。家里娘仨一个月都见不到一点儿肉星儿，却养得男人在牢里充大款。
就这个作派，家长怎么管？何况两老也退休了。有退休金也不敢补贴呀。补贴出去，最后还得进了那畜生嘴里。张父多年郁郁不得志，后来又跟闺女生气，身体一直就不好，八五年就走了。剩下老太太一个，跟着儿子一家过，就更不能补贴闺女了。
两个女儿，曾涟是老大，还有个妹妹叫曾漪，比她小三岁。已经上高一了。两个姑娘长相都随了她们父亲，都非常的漂亮。张爱华也是个没正事儿的，光想着供着曾俊杰大吃大喝，对闺女都怎么管。孩子上学学费都交不起，还想记曾涟退学打工帮衬她。是张母知道了，来骂了她一场，又偷偷给曾涟留了钱，够两姐妹交学费的。
说起来，张爱华当年上学的时候，也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强人。生生被爱情和生活磋磨成了那个样子。
要么说歹竹出好笋呢，就这样的两口子，生出来的女儿，居然都是好样儿的。懂事不说，还上进。学习成绩都特别好。曾涟要不是在家里承担了太多的家务，成绩还能更好。那人家也考上了京城外语大学。大学的学费，还是自己放暑假的时候挣出来的。
可就是这样的日子，都没苦到头儿。曾俊杰一出狱，张爱华就把他供起来了。当老太爷一要伺候着。就那还不足性，曾俊杰嫌弃她人老珠黄，偷了家里所有的钱出去找小姐。回来喝多了，又打张爱华。曾涟上学了不在家，曾漪拦着，就连孩子也一起打，张爱华上去护着孩子，被曾俊杰一脚踏吐了血，送到医院一检查，胃癌晚期。这病就是长期的营养不良上得的。
曾俊杰早都跑了，去南边儿了，具体去哪了也不知道。曾涟就把她妈接到京城的一家小医院，打针维持着。住院的费用可不底。曾涟这些年打工攒下的钱，再加上奖学金，都不够用的。孩子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才去了那种地方打工。 周末, 方淮心带了一篮子水果，一束花, 跟曾涟一起到医院看望张爱华。
病床上骨瘦嶙峋，一头白发的苍老妇人, 哪里还能看出来一点点二十五年前那个明媚的少女的影子。明明才四十岁出头，却老得跟五六十岁一样。
“班长……”方淮心都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要怎么说呢？路都是自己选的，如果当初去东北找林援，或者那时候再坚持一下, 对林援多一点信任，把难道告诉他，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
“小房子？你怎么来了？”睁来眼睛, 张爱华一下子就认了方淮心，因为她还是那么年轻，看上去顶多就二十五六岁，跟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相比，气质要更好上一些。样子一点都没变, 认出来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