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一声接一声,是天使的报喜。
趁对方取电话的工夫,顾春来疯狂扯开皮带,抄起放在一旁的相机,顺了门口的羽绒服,挣扎着跑出门,一秒都没多留。
他总以为,那个晚上逃就逃掉了,内存卡碎掉,一切证据就不见了。但今天白雁南对他说,不,死人还可以阴魂不散,那天拍下自己丑态的,不止那台相机。即便白雁南说一切都已删除,但顾春来心里仍忐忑不安,生怕还有备份。
那颗定时炸弹,会永远放哑炮,还是随时可能爆炸?
要不要告诉肖若飞?
只消一秒,顾春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不是一个吻,一个拥抱,不是简简单单感情中的分岔,是可能引起海啸的微风。现在是年底,是肖若飞工作最忙的时候,他要制定来年的计划,要安排《说学逗唱》的后期,还有一系列他都不清楚的工作要处理。
他是肖若飞的男朋友,不是拖油瓶。
即便情侣意味着共同对抗世界,在这个节骨眼,他也没办法心安理得打扰对方。他不能影响若飞。
顾春来狼狈地关掉热水器,擦干身体,搬出所有的被子,摊在床上,自己钻进去,沉得他难以翻身。
宛若恋人的拥抱。
第56章 旧梦
城市里总有些地方越夜越喧嚣。
处理完工作,刘文哲揪上等得百无聊赖的肖若飞,绕了九曲十八弯,最后将车停在小巷子的路边。整条街黑灯瞎火,唯有一家店面还亮着灯,大门紧闭,门口的招牌写着“sachie”,还有一串肖若飞看不懂的日语字符。
肖若飞疑惑地指着店面,只见刘文哲将手放在灯笼下的小方格里,咔哒一声,门滑顺地向侧面打开。他觉得有趣,又按了两下,才跟刘文哲进了店。
外面看不觉得,进屋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青石板路交错分布,罅隙间是冒着热气的温水,角落里有圆乎乎的青苔,时不时还会冒出个地藏菩萨。肖若飞边走边拍,一路来到他们的包间。
这家店没大堂,隐私极好,环境也不错,但地理位置偏,唯有熟客和老饕才有幸一探究竟。顾春来没跟着一起,他觉得可惜,便发过去几张图,又补一句“下次咱俩一起来”,然后收起手机,注意力转向对面的人。
大学那几年,整个宿舍肖若飞和刘文哲关系最好,“世界之王”群里也数他俩聚得最勤,至少一年两次。
当年俩人头对头睡,彼此打呼噜磨牙说梦话都听得一清二楚,上课时鬼点子也多,经常一起挨罚,作业也都是别出心裁的那种。这人生性招桃花,身边女孩儿无数,大家都以为他会风流下去,怎料刚一毕业,他转身就进入婚姻殿堂,进电视台,后来加入新媒体,走上了几个人中最循规蹈矩的路。肖若飞以为他会不适应,或是不幸,但去他家吃饭时看到他和太太带着小朋友在炉灶旁忙碌的模样,又觉得这大概就是幸福真正的模样。
肖若飞不禁想,如果没有毕业那次争吵,或者最初的亲吻开花结果,他和顾春来现在也会这样吗?会不会这般幸福,或者早已分道扬镳?还是他们领养了一个孩子,尽可能过着世俗意义上的平凡生活?
他不清楚。
聊了一会儿,服务员按铃,推门上菜。两壶温热的清酒,一排小菜,还有份热腾腾的寿喜锅,呲啦作响,好不热闹。
他们太熟,谁也不跟谁客气,连干两盅,胃口大开,然后边喝边吃边聊天。
肖若飞最近没太多新闻。公司运营和原来差不多,起起伏伏,自己经手的片子还是一样有赚不赔。要不是顾春来再次出现在他人生中,他可能会这样继续下去,就像原来很多年一样,拍片卖片,培养新人,偶尔遇到个相处起来还算舒服的对象,平平淡淡过两三个月,然后平平淡淡分开,就像在跑步机上,一直行走,一直在原地打转。
刘文哲听后直呛他烦恼太奢侈。“小磊子毕业就去跑纪录片,小阳子干脆去闯荡好莱坞,到现在还辛辛苦苦给人做助理导演,累得四脚朝天。你看我,被老爹塞电视台,转来转去,钉在荧幕前,”刘文哲碰下肖若飞的酒杯,自己一饮而尽,“只剩你,还在写故事,看故事,把故事搬上大银幕,对学导演的人这不是最完美的行当还是什么。”
肖若飞只笑,没有答。烦恼就是烦恼,谈不上奢侈二字。“别总说我,你现在,不也挺不错?”
刘文哲想了想说:“也对。”
“之前听说,你在弄新节目?”
说完,肖若飞卷了片和牛塞进口中,油脂的香和砂糖绵密的甜瞬间爆开,好吃得他要吞掉舌头。他估计顾春来也爱吃这东西,趁现在还没忘,赶紧记下来发给对方。从刚才起对话框中就是他自言自语,顾春来只字未回,估计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