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之想_作者:音久(69)

他甩也甩不开,只能垂下手,放弃反抗。“没关系,不用。若飞回来那天我就问过他,他不打算告诉我,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义。即便知道真相,那也是既定事实,改变不了什么。”

“切,他这么说,你也甘心?你可真不了解他。”

“对,我是对他了解太少,误会太多。”顾春来想起了那碗面,那个被偷偷藏起来的小人,天知道还有多少过往,会和他记忆中的模样产生偏差,他便决定不猜了,“几乎每一样,我现在想想都会感到后悔。从今往后,关于他的事情,他的想法,我只信他亲口所说。”

白雁南松开了手,转身推开房车的门,临走前丢下一句:“傻子,签约的事情你再好

好考虑考虑吧!很多事情他都不肯告诉你,你还敢将未来几年的事业放在他手上,让他左右?我看你哪天被他卖了还得数钱呢!”

顾春来被辩得无话可说。对方的经验摆在那里,合同也摆在那里,搞不好可能要影响更多的人。欠考虑的、太想当然的,是自己。

白雁南已经走远了,他无法再为自己辩解求情。车门开着,一股股贯堂风趁虚而入,冷得渗人,吹得顾春来毫无睡意。

现在已经一点多,他和白雁南居然在房车里待了这么久。橙子那家伙睡得早,这会儿回房间肯定要吵醒对方,不如在车里凑合一晚。

可是……

他偏过头,就看到桌上的那盘甜点,堆成小山,纹丝未动,只有角落里的奶油被打回原形,散了空气,没了魂,又甜又腻地瘫在盘中。它本来应该在肖若飞的嘴里,缠绕舌尖,充满口腔,最后带着甜腻和饕足滑进喉咙,而不是像现在,菟丝般缠住别的东西。

全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最后搞成这个样子。

顾春来抽张纸巾,使劲擦盘,可油脂已经渗入纸盘盘底,印出一圈透明的印子,是小丑的脸,嘲笑他的无能。

他从抽屉里拿出洗净但没来得及送回食堂的餐盒,把甜点一颗颗放进去,盖好盖,朝旅馆方向往回走。

地上的落叶脆生生的,空气里是刚开始烧暖气时那股混着煤渣的尘埃味。北方城市秋冬的分界线不甚明晰,今天还是穿卫衣的季节,明天还没等来秋雨,就要套上羽绒服。

在床上休息了一整天,顾春来本以为后背好些,没想到这会儿又开始隐隐作痛,站不直,走不稳。他的脚步一落一拖,像哑掉的放映机,拖长了电影,也拖长了时间。这些年他一直独自往前走,走过景城大街小巷,走过巡演城市的路,走上飞机,走过他乡的风花雪月。无论炎热寒冷,无论晴雨,他都不曾扰乱过自己的步伐。

只有这一刻,他想走快些,吃掉疼痛,迈开脚,即便脊柱碎了,也要再快一些。

只有快一些,他才能看到那盏还亮着的灯,敲开那个房间的门,递出还没来得及吃掉的蛋糕。

可他还是晚了。

走到旅馆门口,整栋楼都是暗的,一个个黑色的洞镶在粉灰色的墙上,好似吞人入腹的怪兽。顾春来颓丧地放慢脚步,不知该往哪儿走。肖若飞睡了,他已经没机会敲开那扇门,把东西交给对方,解释今晚的闹剧,然后希冀对方能原谅自己。

可当他回过神,双脚已经站在肖若飞的窗外。

好似偷窥狂。他忍不住揶揄自己。

顾春来好奇地扒在窗边,下意识探出头去看,房里的灯突然亮了。越过窗台,越过夜色,越过暖黄的灯光,越过防盗网,越过百叶窗,越过泛着灰尘的空气,他的视线不偏不倚,刚好落在房间内,落上肖若飞的眼睛。

他差点忘了怎么呼吸,被钉在原地,走不得,跑不动。屋里的人缓缓掀开眼盖,穿衣,下床,绕过明与暗的交界,推开窗。

炽热的呼吸带着白气,烟烟袅袅,暖了初冬的凉。

“小变态。”肖若飞语气似指责,但眼分明在笑,“大半夜,不睡觉,蹲人窗口,想干啥?”

顾春来手忙脚乱地举起餐盒,举到肖若飞眼前,硬着头皮说:“叮,您、您的外卖已经送到。”

肖若飞差点笑岔气。他坐到窗边,手伸出防盗网,刮了下顾春来的鼻子,道:“你被变异蜘蛛咬了?不走门,偏爬窗。”

“看你已经熄灯,不想吵醒你,”顾春来抱住餐盒,生怕里面东西凉了似的,“还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了?”

“没,躺床上,一直

没睡着,”肖若飞脸上笑意不减,“感觉你来了,就开了灯。”

一刹那,顾春来感觉那天晚上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月亮,都变得黯淡无光。他看着眼前的人,又想到对方刚才离去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心掉进醋里,酸涩胀痛,几乎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