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面前还是刚才炽热的舞台。台下静悄悄的,漆黑一片,唯有头顶巨大的灯才能照亮世界。那一刻,舞台是他们的,数以千计的目光也是他们的。
可睁开眼,除了剧迷送给他和卢林曦的礼物,周围其余都和刚才没有差别。
一样的椅子一样的桌,一样的油光锃亮的沙发上搭着一样的外套。顾春来瘫在沙发上,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飘落灰尘的天花板。头顶的灯光远没舞台的明亮,走廊里也渐渐没了工作人员的声音,配上周遭陈旧的设施,颇有种美梦结束回归现实的惨淡。
每次演出收官后,他都要几天时间,才能摆脱这种巨大的不适感。
不知愣了多久,顾春来耳边终于有了动静:“春来,时候不早了,你怎么还待这儿呢?出啥事儿了,跟哥说说?”
他回头一看,是卢林曦。
演出结束后接受了不少采访,想必卢林曦早已疲惫不堪。这种情况下还要对方担心自己,顾春来有些于心不忍。
“师兄您不用管我,赶紧回家吧,嫂子肯定在家等着。”顾春来连忙挣扎起身,拎过一袋月饼,递给对方,“还有两天就过节了,这是孝敬您和嫂子的。”
卢林曦打开袋子一看:“半岛酒店的流沙奶黄月饼?”
“我记得是嫂子的最爱。”
“亏你小子还记得。”卢林曦嘴角咧到耳根,“那我就不客气了,代你嫂子谢谢你。你也快收拾收拾,不喝酒的话就送你回去。”
“师兄别麻烦,”顾春来面露难色,“我今天晚上打算在剧院附近凑合一下,明天再回去。”
“咋?”卢林曦凑到他面前仔细看了看,然后掏出瓶眼药水,“瞧你摘了眼镜!跟哥说说,家里又出事儿了?”
“不不不,没,没什么大事一切都好,”顾春来生怕自己语气不够坚决,让对方再担心,“昨天晚上家里飞进来一只花蝴蝶而已。他到处扑楞翅膀,鳞粉还掉的哪儿都是,根本没法睡。”
顾春来怎么也预料不到,昨天在黑潮安慰白雁南的时候,居然撞到肖若飞。
偏偏肖若飞看上去也喝得酩酊大醉,走路似蛇扭。他冲上去一看,肖若飞面色潮红,口齿不清,仔细问了问才知道对方只喝了两三杯。
很明显,酒里被下药了。
顾春来惊觉不妙。他没法对眼前的人坐视不管。即使是肖若飞,那个看不起自己、讨厌自己的肖若飞。
“花蝴蝶?”卢林曦忽然来了兴趣,“春来这是开窍了?来,跟师兄说,是哪家的姑娘小伙,让咱春来念得睡不着觉?”
“师兄,您真言重了……”
顾春来话说到一半,门口突然传来人声,将他打断:“师兄,要我看,这是春来宅心仁厚。昨晚狂风暴雨,把蝴蝶翅膀都打湿了,他要是没开窗,这蝴蝶怕是一辈子都没法再飞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他不用看便清楚说话的人是谁。
顾春来回过头,肖若飞直接大剌剌地撞进他的视线。对方显然精心打扮过,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捧盛开的百合,风度翩翩,站在灯下浅淡微笑,亮得有些刺眼。
“若飞!好久不见!”卢林曦绽开笑容,迎上去一把搂住肖若飞,拍了拍他肩膀,招呼他进门座。
见状,顾春来伸手去接花,没想到肖若飞手一抽,径直将花束献给了卢林曦。
“谁说是给你的?”他狡黠地冲顾春来眨了眨眼。
“没说是我的!我就是想帮师兄放到桌子上去。你和师兄站着说话,不管谁一直抱着那么沉的花都不合适吧?”顾春来愠怒地看着对方,手僵在半空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卢林曦实在看不下去,接过花,放到旁边桌子上,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可以了,停,你俩都多大的人,还像小学生似的吵吵,有完没完。”
肖若飞耸了耸肩,指着顾春来,满脸纯良,好似一切与自己无关。
师兄继续发问:“早先微信问你,你说不来了,这又吹什么风?颁奖礼这会儿就完了?”
光影之夜的创始人们有远大理想,有追求,还颇有仪式感。从第一届开始,光影之夜的最佳影片奖一定要在午夜十二点掐着点颁发。
这个时间,颁奖礼还没结束。
“今年啊,轮到嘉明公司的田总做执行主席,最后颁大奖的也是他,小弟我刚好落得清闲,就打算提前跑路,来看看我敬爱的师兄,还有……收留了花蝴蝶的好心人。”
说着,肖若飞不知从哪变出一根包装精美的细长盒子,硬塞进顾春来手中,似是撒娇地讲:“好啦,不气,有你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