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针升压药半针思妥斯,慢点儿推,推完——”
被护士手肘一碰厉正豪从最初的惊恐中回神,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董事长那边怎么交待、媒体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还有肖总究竟为什么没了腺体……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自己摊上事了。
他打了个激灵,今晚就引咎辞职的念头转了一圈后又觉得终究是人命最大,转而去找大夫的脸,打算悲壮怒吼“这病人无父无母求求您了救人要紧否则我小命不保!”。
可还没张口,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句——
“我是。”
厉正豪:“?”
转头一看,许久没出声的俞念嘴唇哆嗦,双手不易觉察地颤抖着,两指死命掐住虎口。
“我是他的家属……”顿了顿,补充:“以前是……”
“什么叫以前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大夫眼神锐利扫来,受不了他的婆妈。
“离婚了。”他答得艰难。
“那就不是。”大夫斩钉截铁,“到了医院麻烦的事有的是,你能代替他父母去办吗?不能就赶紧打电话。”
俞念没回话,坐在一旁动也不动。
大功率照明灯下俞念眼睛微肿,浓密的睫毛微微闭合着,在眼下投出两块憔悴的阴影来。他用来掐虎口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两腿死死并拢。
厉正豪心里忐忑得像壶沸水,忍不住催:“俞先生,要不然咱们还是赶紧给董事长打电话吧,肖总也就剩这么一个亲人了么不是?”
俞念微微颔首:“应该打的。”
隔了半晌又轻声添了一句:“不过他不止齐董事长一个亲人,我也算。”
他嗓音微颤,声音也不大,像是在解释给厉正豪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厉正豪闻言一愣,拧了快半小时的眉一下子舒开了。
—
下午,洛城中心医院。
急诊室里人头攒动,包着绷带的、拄着拐杖的、眼睛贴着纱布的病人各处走。俞念全身是汗,分不清是热的还是吓的,纸白的脸跟墙一个颜色,胸前的殷红血点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个人影从通道外头奔过来,脚步急促,边跑边披白大褂,“俞念!”
是周至捷。
他本来在宿舍休息等着值夜班,接到消息直接冲了过来。
俞念和厉正豪听见熟悉的声音蹭一下起身。
“周大夫!”俞念往前一步,见到他表现得前所未有的激动。
“肖默存呢?”
“在急救室!”厉正豪显然是等急了,搓着手朝右边亮红灯的地方示意,“你怎么才来!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刚才拦了个人问也问不出所以然,就等你到了去看呢。”
这两人见面的次数多了,称呼已经由“您”变“你”,说话也随便起来。
“得了,”周至捷烦躁地看他一眼,“我拿了工牌就百米冲刺过来的还不够快?他怎么搞的怎么又闹到医院来了,还让不让我好好上班。”
电话里听说肖默存进了急救室他就前额生疼,这一年多已经是第几次来这儿了,又是查病又是治病又是住院,交了这么个朋友说句减寿十年都不为过。
“被一个叫温子玉的Omega身上的信息素熏吐血了!”厉正豪激动回道。
“温子玉?”周至捷露出嫌恶的表情,转头看着俞念,“这人怎么还阴魂不散。”
“可不是吗!”厉正豪见他不看自己干脆绕到他面前,刚要继续说就被周至捷捂着嘴推到一边,“唔——!”
“到底怎么回事?”周至捷问俞念。
“说来话长,”俞念受了惊吓后面容苍白,嗓音虚浮地道,“好像……好像默存没有腺体了。”
说完脸色更白了几分。
谁知周至捷的目光却倏然聚在他脸上,嗓子眼里吐出四个字来,不带一点儿意外或者激动的情绪。
“你知道了?”
俞念一哑,诧异地看着他。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厉正豪又往前凑。
周至捷像是不愿多说,眸光一沉:“一开始就跟他说过这么瞒着不是个办法,他还不信。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完全不听劝。”
“所以这件事到底——”
他摆了摆手示意俞念先别问了,转身往急救室走去。
俞念只能又疲倦地坐回了排椅。
眼下腺体缺失的原因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肖默存平安就好。他坐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安静等着周至捷问清楚状况回来通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