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知非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萝卜正一脸焦急地站在车门旁,大力拍打着车窗。年知非知道他该下车,可他却只剩下把车窗放下的力量。
“你还好吗?年崽!”一俟车窗降下,萝卜即刻就把双手伸了进来,捧住他的脸。“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跟大部分被年知非放的核弹震地魂飞魄散的同事不同,年知非刚下楼没多久,萝卜就已追了出来。
一开始,她离年知非很远,所以她一面跑,一面喊着年知非的名字。可年知非就跟失了魂一样,一直都没有回头。
可后来,萝卜很快就追上了跟行尸走肉一样的年知非。她又跟在年知非的身后喊他,年知非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萝卜还知道,年知非向来警觉,旁人一个不经意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都能准确捕捉。可这一次,萝卜一路跟着他从办公楼走到停车库,年知非一无所觉。
然后,年知非上车,深呼吸、发抖,他脸上的表情……即便如萝卜这样一个以彩虹屁混饭圈的资深粉头,她都无法找出一个合适词语来难以形容她所看到的东西。
她只知道,在她有生之年,她从未见过如此浓烈的悲哀、如此深刻的绝望、如此冷酷的自厌,压抑地如同暴雨降临前的天空,教人窒息。
年知非习惯性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摇头道:“我没事啊……抱歉,我跟……齐队的事,隐瞒了你这么久。”
“没关系,没关系。”见到年知非的笑容,萝卜心中愈发酸涩,忙踮起脚与年知非额头相触。“年崽,你想哭就哭吧,你不开心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可不等年知非落泪,萝卜却已嚎啕大哭。
年知非见状,急忙下车将萝卜揽入怀中,哭笑不得地道:“傻丫头,我分手又不是你分手,你哭什么?”
“年崽,你很好的!你真的、真的很好的!”萝卜紧紧搂着年知非的肩头,大声哭嚎。“齐队不懂珍惜你,是他的损失!下一个会更好的,比齐队好一千倍、一万倍!你相信我!”
年知非心头一热,急忙答她:“我相信啊,我真的相信。”
我相信你,却不能相信我自己。
“……我还年轻,还有机会的。”
不会有了,我真的累了,也怕了。
“分手嘛,又不是第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有一点点遗憾……”
为什么开心的时间那么短暂,如果我能再谨慎一点就好了。 在停车库送走年知非,萝卜一路抹着泪又返回核爆现场。出乎意料, 原本群情汹涌满目疮痍的核爆现场已然恢复宁静, 所有人都乖乖坐在位置上为工作而忙碌, 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酸辣粉味儿。
萝卜吸吸鼻子, 登时又涌出泪来。“年崽都走了, 是谁大清早地吃酸辣粉啊?不知道人家会睹物思人的嘛?”
却原来,这酸辣粉向来都是年知非的最爱。但凡点外卖, 十回里总有六回是点酸辣粉。
没人回答, 整间大办公室依旧安静地落针可闻。
不一会, 老严沉着脸从位置内站起来, 去茶水间抽烟了。
同事们这才“嗡”地一声炸开了。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严叔居然对齐队动手了!”
“今天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吃瓜群众忙不过来啊!”
“统统给我闭嘴!”哪知,同事们这才刚开始感慨,马副队的办公室大门便随之拉开。马副队本人正站在办公室门口,气冲牛斗地吼。“今天的事,谁敢漏出去一个字, 我让他下半辈子在东川路开罚单到退休!”
东川路, 是东港区交通最繁忙的一条路, 在那执勤的交警平均两年站出三个腰椎间盘突出。马副队这一手果然狠辣, 原本仍七嘴八舌表达惊恐之情的同事们立时倒抽了一口冷气,齐刷刷地闭上了嘴。
“上班!”
随着马副队一声令下, 大办公室内再度鸦雀无声,就连萝卜也被小丁一把拽回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