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这个词从父亲入狱那一刻起，就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江逢在国内待了两天。
就像他妈说的那样，肠息肉手术并不算什么大手术，她动完手术在医院挂了一天水就回家养着去了。
平日里有他小姨照顾他妈，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倒是江妈妈手术完那天下午，江逢趁着出去买东西的当口，抽出空来去看了看被父亲开车撞到的那家人。
地址是他妈给的，之前她也去给人送过东西，只不过那女主人从来都是拒绝。
到了地方，江逢找了一阵才找着那家人住的这栋楼。
江逢手上拎着一箱特仑苏，伸着脖子朝二单元的门口处张望着。
楼层老旧，单元门口甚至连防盗门都没有一道。
在近二十二年的人生中，他的心情第一次那么复杂。
他实在不知道到底该如何面对那家人，如何面对那个因为自己的父亲而支离破碎的家庭。
深吸了一口气，他好歹是迈开步子走进去了。
“二单元302、二单元302……”
姜信在心头默念了无数次那家人的门牌号，却不想自己居然能把这串数字念出了声来。
“干嘛呢你？”
才刚一走过二楼的拐角，后头忽地响起了这一声。
楼道空旷，就是不回头江逢也能猜到这是有人在跟自己讲话。
才一回头，江逢便看见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小姑娘，看样子约莫十五六岁。
声音跟人一样稚嫩。
他低头俯视着她。
而她，扬着脑袋，重复道：“说你呢？想干嘛啊？”
要是以前，要有人敢这么趾高气昂地跟江逢说话，他指定二话不说，一砖头拍下去了。
可是这会儿，他只是觉得好笑。
本就是年纪挺小的一姑娘，身上的蓝色校服上还不小心蹭上了几道红笔的笔迹，明显极了。
她背上的鹅黄色书包把她人衬得更加显小了。
可奇怪的是，她眉宇间很突兀地透着一股狠劲儿，跟她全身上下哪哪儿都不搭。
小屁孩吓唬谁呢？
江逢这么想着，只是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又往前走了两级阶梯，后头那人被忽视，很明显气得跳脚了。
她“哐哐”几下窜到他前面，一伸手臂，拦住了他，气鼓鼓地问他：“说你呢，干嘛的？！”
这一次，这声音比之前高出了好几个度，老旧的楼道传来回声，江逢盯着她开口：“让开，我不是来找你的。”
“你就是来找我的。二单元302，我家。”
江逢拎着牛奶的手紧了紧，他一时没说话，也没动作。
小姑娘见他这样，接着开口：“你是江致远的儿子吗？”
江逢：“……”
看他神色，小姑娘一下就猜出来了，“你快滚吧，趁我妈没回来。”
她把张开的双手放下来，攥住了书包带把玩，那双大眼睛盯着他，眼神里有三分轻慢六分厌恶。
剩下那一分，江逢辨了辨，大概是好奇。
她站在比他高两级阶梯的地方，似乎比他还高出一截来。
江逢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把他手里的牛奶递过去，她抱着手臂，不接。
江逢沉默着，直接伸手一送，把牛奶递到她怀里去了。
谁知道就这么一下，不知道不小心碰到了哪儿，她背一弓，双手抱着牛奶箱子，痛得眼泪花儿都快出来了。
“怎么了？”
这把江逢吓了一跳，他凑近了看，还是没看明白。
小姑娘站稳了，伸腿一踹，差点儿没踹到他的大腿根。
“滚开！”
江逢往后又下了一层阶梯，“喝点牛奶能长个子。”
“关你屁事！”
不知道为什么，看她这幅模样，他居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上下打量了这小姑娘一番，最后给出了他认为最恰当的评价：“暴走萝莉。”
回了医院，小姨瞅着他问：“去干嘛了啊？买个饭买那么久？”
江逢一愣，耳边又回响起那姑娘刚刚回荡在楼道里气愤的吼叫声，在他马上出了单元楼的时候，身后哐啷啷一阵响动，大概似乎也许……是那姑娘把牛奶给扔下来的声音。
“我去春风小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