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扫到桌面上一瓶红色瓶身的药油,梁屿眉心一跳,问:“老师,你受伤了吗,怎么把红花油拿出来了?”
谢潮声语气淡淡地解释脚扭到了。梁屿瞥了眼办公桌底下谢潮声的脚,低声问:“老师你处理伤口了么?”
“没,等下再弄。”谢潮声三下五除二把饭吃完,筷子刚搁下,梁屿却一把夺过桌面上的红花油,神情是少有的严肃:“老师,扭伤应该先冰敷,不能立即擦油。”
谢潮声伸了个懒腰,不以为然道:“我知道,这不是没有冰块么,医务室早关门了。”
梁屿一声不响地转身走了,谢潮声收拾好桌上的外卖盒,一瘸一拐地走到垃圾桶扔掉。他在卫生间洗了把脸,身上汗味很重,他思考着现在一步一步挪去体育馆冲个澡,所花费的时间会是多少。
刚回到办公室坐下,梁屿气喘吁吁地拎着一袋东西跑进来,谢潮声看见袋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冰棍雪糕。
梁屿搬了张小板凳,坐在谢潮声跟前。谢潮声盯着他看,梁屿抬头看他:“扭伤的是左脚还是右脚?”
“右。”谢潮声答道。话音刚落,梁屿不打一声招呼就搬起他的右腿,直接搁在自己大腿上,动作麻利地给他脱鞋脱袜。
“你做什么,我自己来。”谢潮声别扭地动了动右腿,梁屿用左手按住他的小腿,导致他不能再乱动,唯恐踢到他的胸口。
运动鞋被脱去,露出闷了一天、被白袜子包裹住的脚。
谢潮声感到无比窘迫。从前在家里,梁音迟看到洗衣机有他扔进去的臭袜子就会拉长了脸,勒令他拿出来手洗。她有轻微洁癖,是坚决不肯碰他换下的袜子。
刚谈恋爱那会儿,运动完碰到梁音迟来找他吃饭,满头大汗的他顾不得去冲个澡,只想立马把人抱在怀里亲热一番,结果往往是被无情地推开。
他自认也不愿意碰别人的脏袜子,不喜欢接触满身汗臭味的人,更别提毫无顾忌地把对方的脚抱在怀里。
然而眼前梁屿眼眸低垂、面容沉静,右手将他脚上的袜子除去,塞进鞋子里。一边替他按揉脚踝消肿,一边从袋子里抽出几包冰棍,覆在脚踝的淤肿处。
谢潮声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他又重复了次“自己来”。梁屿置若罔闻,用手按着脚踝上的冰棍,生怕掉落。
右手被冰棍冻得有些僵住了,梁屿换了左手,右手则在边上用力甩了甩。周围很安静,他才发现校园广播不知何时停止了。
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谢潮声,在看到他眼底的炙热和深邃时,梁屿心里一怔,记忆中他好像从来没看过他的老师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蓦地想到某些可能性,他的老师发现了吗?会有一点点察觉到他未曾启齿的爱意吗?
心跳猝不及防变得很乱,梁屿几乎立刻就低下了头。
墙上的壁挂音箱发出几下滋滋的电流声,悠扬的音乐声再次响起。梁屿藉由舒缓的旋律缓解心里头的不自然。
但当他听到熟悉的歌词,脑海里某根弦啪的一声对上,他的双颊瞬间红透了,手一松,谢潮声脚踝上的袋装冰棍通通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耳旁是一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情歌,一句接一句誓言般直白坚定的歌词通过音箱传遍整个办公室,传进耳膜震撼心底。
他不敢抬头看谢潮声。
梁屿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是他决定好要捅破一切,为什么现在自乱阵脚的也是他。
谢潮声忽然摸了摸他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心跳骤然漏了半拍,梁屿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潮声的眼睛,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爱你/让我听/你的疲惫和恐惧
我爱你/我想亲/你倔强到极限的心”
要一同听过多少情歌,对视多少次,卑微到何种地步,才能换来心意全部被对方知晓。
待谢潮声给冰敷后的脚踝擦上红花油,梁屿才起身离开办公室。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前,谢潮声说道:“晚自习下课等我,一起回去。”
梁屿愣住了,他回头看了眼谢潮声,见他已经开始处理其他事,便揣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脚步飞快地下了楼。
晚自习下课,梁屿在课室左等右等都没看见谢潮声过来。等不及了,他主动跑去办公室找他。
谢潮声正在讲电话,不耐烦地按了按眉心,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见梁屿进来,便匆忙挂了电话。
梁屿的注意力完全被谢潮声戴眼镜的模样牵制了。这是第一次看见谢潮声戴上眼镜,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加冷冰冰且难以接近,却也更让人忍不住靠近,妄想能近距离亵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