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你走_作者:暴戾风车(63)

2019-12-20 暴戾风车

就差完全住在一起而已,虽然现在跟完全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区别。一个星期,梁屿有两三天会在他家留宿,起初还会找一找借口,到后来从软磨硬泡变成堂而皇之。

谢潮声经常会从自己的一堆衣物里面,找出一两条不属于自己的内裤。而放眼望向四周,这个家一点一点烙下另一个人的痕迹。梁屿的书包随意扔在沙发上,校服外套正在阳台上晾着,他的毛巾、牙刷和漱口杯在卫生间固定的位置摆放着。

梁屿偶尔还是会缠着他问,喜欢我吗?有一点点喜欢上我吗?

每当这些时候,谢潮声就会沉默。梁屿以为他的沉默是拒绝,是无话可说,于是会难过地走到一旁,一个人生闷气。等过一会儿,便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黏着他。

谢潮声想解释,其实他是在认真地思考。对他来说,这个问题的困难程度不亚于什么是爱、爱是什么等空泛、难辩的拷问。

喜欢会怎么样,不喜欢又会怎么样,反正到最后什么都留不住。一时的心动或冲动,在他看来就跟昨夜的过期美梦一样,叫人不断回想,却终究会被彻底遗忘,连回忆也令人无从回忆。

某些时候谢潮声觉得自己算是清醒的,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在消极抵抗。他想过将人推开,但仅仅只是晚上睡觉时稍微分开了一点,梁屿都会立刻黏上来,好像离了他连梦也做不了。

谢潮声以为自己该感到困扰,但事实上,他的心里有个无法平衡的托盘天平,天平上的砝码从来都不掌握在他手里。

今天傍晚集训完,他看到梁屿在体育馆跟几个体育生打篮球。运球过程中,其中一人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梁屿身上,双手屡次抵在他腰间,试图阻止他前进。

谢潮声盯着那个贴身防守的体育生,对方身材高大魁梧,往外迸发的荷尔蒙挡也挡不住。

某个回头梁屿突然看到了他,便立即从球场下来,全然不顾身后的体育生发出不满的嘘声。

谢潮声看着梁屿迎面向他走来,最后几步变成小跑,仿佛迫不及待要来到他身边。注视着他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跟额头的汗水一样,谢潮声替梁屿擦去额头的汗,听着他声音软糯地喊自己老师。

天平的右盘又被加了个砝码。谢潮声想起从前读书的时候,托盘天平测量实验他总是出错,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非要“左物右码”。

当别人向他解释,他往往左耳进右耳出,下次又再继续纠结。

从前他纠结过很多没意义的事情,例如天平的左盘右盘到底代表什么,是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这样一分为二进行比较衡量。

现在他同样在思考,天平的左盘是什么,右盘上方已经有梁屿压下的无数筹码。为什么天平仍没有平衡。

梁屿提出也要去冲澡,体育馆的淋浴室全都有人在用,谢潮声把人带去了教师宿舍。教师宿舍的卫生间很小很窄,仅容得下一个人,谢潮声让梁屿先在里面洗澡。

卫生间门关上不到五分钟,梁屿推门出来,抱怨热水器坏了,只出冷水不出热水。谢潮声听到后,拎着热水壶去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打水。脸盆洗净,热水倒在里面,他拧了一条毛巾递给梁屿,示意他擦身体。

梁屿坐在床上,撩起校服T恤,露出瘦削的洁白的腰身。热毛巾把他的皮肤都烫红了,梁屿擦了一会儿便停下来,他发现谢潮声正看着他。

“老师,你看着我做什么?”

谢潮声喉结动了动,催促道:“快擦,小心着凉。”

“可是老师这么看着我,我会害羞。”梁屿眨着眼睛,运动后泛着红晕的脸颊倒真有几分害羞的意味。

谢潮声本不想理会他明里暗里的挑逗,但想起至今仍在手机里保存的照片,他的眸色变暗,扶着上下床的护栏,探下身体和梁屿四目相对。

“你会害羞,那照片怎么敢拍敢发?”

梁屿仰起脸,神情坦然:“为了让老师看到我,哪怕多一秒钟停留在我身上。”

“疯子。”谢潮声眉头紧蹙,他死死地看着梁屿,仿佛想透过这张天真稚嫩的脸看出点什么,一个狡猾的灵魂或者一个恶魔的影子。

但他看到的只有梁屿眼底的自己。他看到自己变成泥淖本身,而且正要把身边的人都拖下来。身边那么多个人,只有梁屿朝他伸出了手。

“老师,”梁屿对他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苦涩,“我很可怕对不对?我有吓到你吗?”

谢潮声没有回答,一把抓过梁屿手里的毛巾,狠狠摁在他腰上,使劲地来回擦。他要把其他人碰过而留下的痕迹、气味通通抹去。

但梁屿不知道谢潮声突然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他仍固执地追问那个始终得不到回答的问题,喜欢或不喜欢,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