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黎明中_作者:山犬(29)

2020-01-01 山犬 长佩 he

  “做得可真绝啊,闻辰易,十万块就想把我打发了。”

  “你自己想想我该不该帮你。”闻辰易说,“对了,你退休之后,我会按照本市的年人均基本养老费用把赡养费按年份发你账户,同样有什么事找委托人,不要找我。如果以上事项都同意的话就在这里签个字,再盖个手印,陈既明是见证人。”

  “如果我不签呢?”

  “那你就什么都没有。”闻辰易掏出笔,“今时不同往日了老闻,你可能既活不下去也弄不死我。”

  闻久站在原地盯着闻辰易,四周静默了很久,久到陈既明都以为他在酝酿着什么,终于他才突然怪异地笑了起来,然后弯弯扭扭的字体一挥,摁好手印将协议扔向闻辰易。

  “孽子。”闻久呸了一口痰。

  留下这句话,闻久拿起文件袋,随意挑了个方向,大步往前走了。

第20章

  等人走远了,陈既明回过头才发现闻辰易在发抖,先是手捏着纸在抖,然后整个人抖成了筛子,靠在了身后的树桩上。

  陈既明将手放在他的肩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父子决裂,陈既明不知道那具体是一种什么感受,只知道眼前这人既是惊恐又是悲伤。那种从未在闻辰易身上出现过的无助让陈既明不知所措,他本以为下午的见面会是温情的,没想到会是如此残酷。

  陈既明试探着伸出手环过他的肩膀,见他没有排斥,将人搂进怀里。

  “他已经走远了。”陈既明轻轻地说。

  良久没有回答。

  似乎经过一番挣扎,声音从在衣料里传来:“我是不是很不孝?”

  “没有。怎么会不孝呢,你已经把最大的仁慈给他了。”

  “可是我再也不想见到他,再也不想回想起那些事。”闻辰易埋头遮住自己的情绪,弓着背,把自己缩得像一个躯壳,声音微弱,闷闷的,像极了呜咽。

  只要能逃避这些事情,就足够了。足够他感激地过完这一生了。

  冬天的落日总是来得很早,远处单薄的云已经镶上了一抹红晕,天空是淡而忧愁的颜色。陈既明像之前闻辰易陪着自己一样,没有再说话,等着他安静下来,慢慢停止颤抖。

  直到感觉手有点麻了,闻辰易才将他推开,并且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说:“我没事了。”

  陈既明仔细观察他的状态,闻辰易脸上没有泪痕,这个人就像披着坚不可摧的铠甲,甚至眼眶也没有红,只有眼底的纹路可以看出人不太精神,眼睛里透着红血丝,疲惫至极。

  他想多关心几句,却说不出口。

  难以想象他是怎么从少年成长到如今,不知道他把悲伤藏进了哪里,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那是阅览过太多失望的眼睛,每一下扇动睫羽,都像吞没一片悲伤的天地。

  陈既明第一次那么想陪伴一个人的过去。想陪他走过那些丑陋的日子,带着他逃离。

  但又想想,这是多么强大的人呐,他的后背永远长着一根倒刺,像战士一样随时准备割裂所有莫须有的同情。

  陈既明尽力将表情放平和,把无限心疼压抑下去。

  之后,他将闻辰易额前的发丝捋齐整:“走吧,我们去吃东西。”

  他们前往一家陈既明常去的火锅店,一路上闻辰易都安安静静的,陈既明时不时从后视镜望着后座,担心他的情绪。路程不短,闻辰易有些累,侧躺下来蜷在后座眯了一会儿觉,陈既明将车速慢了下来。

  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黑了,陈既明事先给老板打了招呼,很快就预留了桌位。在停车场停好车,他下车拉开后车门,轻轻拍了拍还在熟睡的闻辰易。

  闻辰易的眼底有些乌青,看起来像时常睡不好留下的痕迹,此刻好不容易进入睡眠没那么容易叫醒。陈既明想再次落下去的手顿了顿,小心翼翼关上车门,靠在车前盖上抽烟去了。

  闻辰易是在烟味中醒来的,不同于家中整洁的环境,睡梦中的烟味令他不适地皱了皱眉头。他坐起身反应了几秒自己身处何处,才整理好衣服下车。

  “怎么没叫醒我?”他走向陈既明。

  “看你睡得挺沉的,就让你多睡会儿。”陈既明见他起来了,将烟头掐灭。

  “烟味那么大,熏都熏醒了。”

  “噢,忘记关前车窗了。”陈既明抱歉笑笑,摁下车锁。

  闻辰易捂了捂惺忪的双眼:“每次见你都在抽烟,怎么,烟瘾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