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迪拍了拍欲言又止的急得不行的许维安,笑而不语,许利民越发坐立不安,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不肯再降。那边暗流涌动,这边许维安是真急脸 ,四千块钱,有些人家一辈子也赚不来那么多钱,况且从他小学能赚钱开始,学费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出的。许利民要那么多钱,心太黑了。
小学三年级以前,学费少,块把钱都够学费了,许家老太太把持钱财,跟个铁公鸡一样,一分钱都不出,外婆就一年攒些毛票,偷偷塞给他,让他交学费,买文具。这事儿后来被舅舅家知道,俩舅舅孝顺,没找外婆说,直接找他和孙玉兰在许家闹了一场,结果是他和孙玉兰私下被许利民和许老太太毒打一顿,许家还是不出学费。他不愿外婆知道,于是就前头外婆给他塞了钱,他转头就塞给孙林,给孙林花用了。再后来学费年年涨,外婆给他的钱根本不够学费的数目,他就撒谎说许家给他准备了学费,不用外婆再给钱了。每年夏天投知了壳赚的钱都上交给许家,他只能偷偷地拾荒、编辫子赚钱,外婆知道他的难处,从来不跟亲家提。外婆觉得许家给了学费,她就提供点学生粮食及买文具的钱。许家以为外婆家给他提供了学费和粮食,就由着他读到了初中毕业,两家对于他上学这事,有点儿敏感和摩擦,也不会当面提起,所以多年过来,都以为是对方出的钱。
说到底,许维安从能走路稳当开始,就被孙燕带着投知了壳,被许家收养后,许家没给过许维安一毛钱,还要他上交卖知了壳的钱。许维安放假又都是在外婆家住的,根本没吃许家多少粮食。许家那个时候也穷,全家根本吃不饱饭,孙玉兰长年没怀孕,在家里地位极低,手里没钱不说,饭都是紧着许利民和许老太太吃饱,孙玉兰和许维安吃剩下的。
孙玉兰多年不怀孕,也有被许家虐待,亏了身体的缘故。外婆一直觉得许维安是福星,看女儿多年无子,活的艰难,老太太心疼焦急的不行,就让许维安进了许家,想让他给女儿带点福气。许维安的吃用许家不愿意出,老太太就从嘴里省出粮食,送到许家,作为许维安的口粮,只不过这些口粮,大部分都进了许家母子的嘴里。许维安记事早,孙玉兰虽然对他冷淡,但她是外婆的女儿,许维安也太想要个妈妈了,对孙玉兰憧憬的不得了。只不过许维安在许家住了不到一年,孙玉兰就怀孕了,生下了长女,爱如珍宝,对许维安这个外人却越发冷淡了。许维安年岁渐大,孙玉兰无数次的无视让他淡了憧憬,对“妈妈”这两个字再也不抱希望。
闻迪并不知道这些事,许维安急得偷偷挠闻迪的腰,怕闻迪真的把钱掏出来,给许家。他又不能当着许利民的面说,怕许利民知道他从小就能赚钱,更是不乐意让他走了,或者加价才让他走。
闻迪被他闹的一脸无奈,幸亏他不怕痒,不然非绷不住,在许利民面前蹦起来,那样真是气势全无了。他只能握着许维安的手不让他动,站起来跟许利民说:“你再考虑考虑该咋办,具体的等你妻子回来,一起详谈,先失陪了。”说着就点头示意,拉着许维安出了院子。
“怎么了?”走在许庄的田野里,闻迪开口问道。
早就准备了一箩筐话要说的许维安,滔滔不绝地把这些年的情况说了出来,最后,他总结道:“不能给那么多,他们也没怎么养我。”
闻迪看他灵性朝气的少年模样,再对比第一次见他时黑瘦怯懦的童年模样,只觉心里一阵酸疼,寄人篱下的生活没让他成为生活的奴隶,反而成了生命力顽强,坚韧乐观的少年郎。
冬季里田野空旷,四下无人,但村庄里有人出没,只要撒眼一看,就能看到田野里的人,他不敢大意,忍住拥抱许维安的欲望,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脖子,望进他的眼里,道:“我知道了。”
许维安被他温柔地注视着,忍不住红了脸,不自在地往前走了几步,想避开他的目光,但避无可避,只好踮脚捂着闻迪的眼睛,嘟囔着:“别看了。”
闻迪忍不住笑出来,又怕他少年郎无所顾忌,真羞恼起来敢直扑过来,堵他的嘴,他太熟悉这家伙的套路了,于是低头忍着笑,拉着他慢慢地散步。
虽说冬季寂寥,万物沉寂,没什么景色可看,但温吞的阳光下,时间好像都静止了,绿油油的麦苗顶着深冬的寒意,精神抖擞地随风摇摆着身体,空气清新又自然,看着这恬淡的农家风光,也别是一番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