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人都知道,陆家的孙女与祖母极为相似,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冰雪聪明,进退有度,只有闻风知道,这个姑娘乖巧甜美的外表下有多恶劣。
她总是叫他小哑巴,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不肯说话;她常常趁着奶奶不在家的时候溜过来,用精致的小点心来诱哄他喊姐姐;她还喜欢戳他的脸,把他当作娃娃一样摆弄;她甚至给他披上床单,要他扮演新娘和公主。
他的脸都臭成这个样子了,哪里像是公主了?
她简直坏透了,偏偏他还整天想着她。
闻风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不对劲。
他所有的不对劲,都是因为她。
七岁的陆清宁找到了新的乐趣,就是逗弄邻居那个不说话的小哑巴。
他虽然不喜欢和人说话,别人和他说话他也从不理会,但她逗他的时候,他就算看起来不太情愿,也照样会回应她。
虽然他每次就说几个字,但至少说明,他还是不讨厌自己的吧?
唯一让她感到遗憾的事,就是他从来不肯喊她姐姐。
她倒是对称呼没有什么执念,只是觉得逗他有趣,变着法儿的诱哄他,偏偏他不肯上钩。
此时的陆清宁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十一年后,他会将她压在床上,主动喊她姐姐。
他说,“小姐姐,小柠檬,你疼疼我,你可怜可怜我。”
她就彻底没了法子。
——
七岁的陆清宁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
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也不说话,就沉默的跟着,像她的影子一样。
陆清宁猜想,他才刚到这里,肯定是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才跟着她,不如她带着他去认识几个新的小伙伴?
有孩子的人家大多住在河对岸,陆清宁拉着他的手,带他上桥。
闻风低头看着两人贴在一起的手指,没有挣开。
陆清宁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嘴角,一张小脸笑得春光明媚。
他也不是那么排斥她嘛!
哼,她就知道自己人见人爱!
秦淮河并不太宽,被冲刷了无数年的石桥写满了岁月的风霜,陆清宁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望着悠悠的河水,长舒了一口气。
闻风站在她的身边,凝视着她的侧脸,看到她对着自己眨了眨眼,唇边扬起灵动的笑意。
“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自己一个人过来,吹吹风,和秦淮河说一说心里话,然后安静的坐一会儿,所有的不开心就都消失了,你以后也可以试试。”
“为什么?”
“嗯?”他说什么?
“为什么心情不好?”
陆清宁摇摇头,这个人到底会不会抓重点呀!
“你知道的,爷爷奶奶对我要求很严格,就怕我像我爸爸一样,变成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
她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我爸爸这样挺好的,谁规定人一定得靠读书出人头地呢?不喜欢就不读了呗!”
闻风没有对这个话题发表任何看法,而是继续刚才的话,“你不要一个人来,很危险。”
危险?怎么会呢?
看她不以为然的样子,闻风的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杞人忧天,她看起来太轻了,风一吹掉下去可怎么办!
趴在桥栏上的陆清宁神情慵懒柔软,像是一只卸下浑身防备的猫。
闻风别过头去,不再看她,两只手却攥成了拳头,语气干巴巴的,“下次,我陪你来!”
“这么乖的吗?这么乖为什么不肯喊姐姐呢?”
听见“姐姐”两个字,闻风不说话了,默默的垂下了眼,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
小镇就这么大,年纪相仿的大多是熟人,还有几个是她的同学,说起话来语气熟稔。罗安安和她一起长大,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虽然以罗安安的体型可能挤进去有点费劲。
“宁宁,这人谁啊?”罗安安勾着她的肩膀,小声问道。
陆清宁没有松开闻风的手,给大家介绍,“他是阿风,是沈奶奶的孙子,就住我们家隔壁。”
“哎?你就是闻风啊?”有个高半头的男孩吹了声口哨,“怎么着,你是哑巴啊?还需要宁宁给你做介绍?自己不会说?”
罗安安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别学江迟,口哨吹得难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