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对人物来说,并不是很容易,陈雪是恨陈子暮的,但在亲眼见到他被判刑之后,又完全感受不到半点的喜悦。
是陈雪亲手把儿子送进监狱,她原以为只有这样才算把自己屈辱的过去全都抹去。
可是,当看到陈子暮在法庭上,对她流露出死寂般的眼神,那一瞬间,陈雪突然自我怀疑了。
陈雪推开大门,从法院大堂慢慢的走出来。眼神极淡,她捋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回头张望一眼肃然的大门。
陈雪勾了下嘴角,这刻的她以为自己解脱了。然而下一秒,她的眼圈却不自觉的红了。
陈雪踩下一级台阶,表情像僵住一样,挂在脸上的笑意变得越来越难看。
她下台阶,下得很慢。
就像刚才的顾怀那样,一整个人都跌进沉郁的气息里面。
袁舟坐在监视器后面,死死的盯住屏幕,手里紧张的抓着对讲机。
这是开场戏,他也不希望出什么岔子。这个圈子里的人,多少都是迷信的,袁舟也不例外。
原本的开场戏,袁舟还是打算找顾怀开,但和置景组讨论之后,最终同意由方若怡来开戏。
陈雪走下最后一级的台阶,积蓄了长长一路的情绪终至崩溃,眼泪从两颊淌落,没有歇斯底里的嘶吼,她只是抬着头,仰望高高在上的法院大门口。那抹冬日,映在覆盖白雪的建筑上,刺得她眼眶发疼,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顾怀脸色凝峻的瞧着方若怡的表演,听见齐卓程道:“她当年拿新人奖,实至名归。”
“嗯,她的确很聪明。”顾怀说完,起身朝化妆室走。
齐卓程:“不看了?”
顾怀:“不看了,去补妆了,下一场是我的。”
顾怀走了两步,又走回来:“她的第一个奖是新人奖,你是男主。”
顾怀认真道:“可不能被她比下去了。”
齐卓程:“……”
——
如果说方若怡是通过她娴熟的表演技巧,让旁观者觉得这个角色鲜明,令人动容。
那之后顾怀的一场,则是彻底把现场的人带进这个角色所在环境中,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人们仿佛就是站在陈子暮的身边,感受着他的一举一动。
十年后,陈子暮被释放,重新回到格达桑,他裹着不遮风的皮衣,瑟缩的杵在法院对面的墙角,指间夹着半根烟头,狠抽了一口。
陈子暮将烟头往地上一扔,两手插进衣服口袋,微微弓着身体,朝路边走去。
与此同时,姜森骑着自行车,带着女儿,跟他擦肩而过。
陈子暮猛的站定脚步,却是一点点转过身,空洞的目光望着那辆骑远的自行车。
陈子暮眯起眼睛,空洞的眼神刹那聚焦,不易察觉的闪烁过一丝狠厉。
他要报复。
“好!”
袁舟抓着对讲机,锤了一下大腿,又吼了几句,“好”。
副导演赞叹说:“顾老师的戏太自然了。”
“不然怎么能值那么多金奖。”袁舟很是满意。
方若怡依旧穿着戏服,顾怀演的时候,她一刻不停的盯着那人。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一场戏,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功力。但眼前的这个人,却是轻轻松松的就把这个人物演活了。
自己和他的差距,太大太大了。
齐卓程也同样看着,只是他看到的是顾怀在这场戏背后,不知道研究了多少遍陈子暮这个角色,齐卓程也因此更加担心,这人会过分入戏。
——
晚上,收了大夜之后,袁舟单独来找顾怀。
顾怀刚刚上了保姆车,身体都没焐热,袁舟追上车来:“有没有空,出去喝两杯。”
顾怀眉头一皱:“知道我酒量不好,还喝两杯?”
袁舟:“哈哈哈哈!走走,带你去踩景。”
顾怀无奈,问陈言要了一个大号的暖宝宝揣在手里,下了戏,他管不得造型不造型,暖和最重要。
下车的时候,齐卓程刚好卸完妆回来。
袁舟连忙道:“正好,你也一起去,去看看你的酒馆。”
袁舟自己开车,他现在都快成了格达桑的活地图了。
这里本就不大,镇中心也就十几条马路,七绕八拐,不到十分钟,袁舟在一条街边停下。
沿街一家酒吧,两扇木质的大门,木头已经有些年月,油腻腻的,渗出暗红色的光泽。
大门上面是一块门牌,上面写着“三月合”,串了两根铁链,挂在门上,晃悠悠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