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看着憔悴了几分,一张老脸更加松弛,坠出苦闷的纹路。
犹豫了近一小时,他还是把电话打给了覃存知。
没别的事,就是低声下气的要钱的而已。
秘书端着茶进来,表情有些躲闪,似乎为昨晚的武断感到心虚。她听着胡总经理沉闷的叹息,话语间不断说着我们多么穷……工资都发不起了……再这样下去公司要破产了……之类的话,越听越心惊。
可别真要倒吧?还撑得到年底吗?
秘书心凉凉的,临出门前,却听老胡总惊喜一声:“真的啊!?”
秘书带上门的手顿了顿,不由多听了几句。
“那我可等着你了!小覃啊,你可别唬我老人家……行!钱能到就行,别的那不是咱们老本行吗!?只要能拍起来,运转起来,没我办不好的事!……好好好,那我就等你了!有钱就行,有钱就好!哈哈!”
胡总经理满面春风,挂了电话就往外走。秘书一惊,急忙后退,这一下就撞到了身后路过的人,两人鞋跟都高,一齐摔倒在地毯上。
“年轻人,能不能稳重点?”胡总经理一出来,就看到两人跌坐一团。一个是秘书,另一个竟然是樱花。
老胡经理看樱花一直不顺眼,认为都是这个女人,破坏了公司良好的生态环境,遂用鼻子出气,狠狠啐了一口。
“女人啊,别总想当祸水。有这份心机在这儿演来演去,不如好好工作。”
“……”樱花缓缓站起来,脚踝红肿一片,低眉顺目道:“好的,胡总。但我最近……都没有工作。”
“连工作都接不到了!?我不信!难道不是你挑三拣四吗!?”胡总呵斥。
“……好的,我知道了。”樱花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
胡总走后,樱花踏着隐隐作痛的脚,缓缓走进经纪人办公室。
经纪人已经接了一通电话,心中对樱花接下来的安排有了数,脸上带了些轻视,目光也没有以前那么捧着她了。
于是樱花听了一通训诫,接了未来一个月的工作日程表,多是些不入流的通告,或他人的陪衬。
她没有抱怨,向经纪人道谢,又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光耀影视大楼外,阳光炽烈。
初春的花刚开,到处浮着馨香,让人恍惚产生熏染醉意。
绿化带里,几棵大叶早樱已经开花,花瓣飘飘扬扬,落了满地。
她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会儿阳光,而后几步迈出去。却听身边有人喊她,是道女声。
樱花回头,见一个穿T恤牛仔裤,墨镜帽子齐全的女人,正靠着墙抱臂等她。
“愿意跟我谈谈吗?”她声音冷淡:“我是蓝粒。” 蓝粒和樱花谈了整整一下午,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她沿着道路缓缓向前, 没有看手机, 没有听歌。路过两辆停在路边的出租,她犹豫片刻, 还是下了地铁口。
很久没有坐过地铁了。
她曾经非常讨厌这种湿热拥挤的环境, 痛恨自己的弱小,以为不择手段的上位,是一种“能力”。
诚然,这的确是一种能力, 却也有相应的代价。
下班高峰, 车厢里非常拥挤。上班族们累了一天, 身心俱疲, 没人再有闲心欣赏一个被夹肉饼的美女。她换乘两次, 最后车厢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蓝粒出了站, 走过一片绿茵场, 进入小区。
这里曾经是她的“家”, 哈图和师母住的地方。她听说师母出院了,想来看看。过去这么多年, 不知道师母肯不肯见她一面。
被骂也好, 被赶出去也好,她想见见哈图和师母。
进电梯, 出来, 找到熟悉的门牌, 她深呼吸, 颤抖着手按响门铃。
不一会儿,一串脚步声渐近。门开了,蓝粒与略显惊讶的井柔对视。
“……”她想说话,张口却发不出声音,紧张得手指都蜷缩起来。可下一秒,井柔笑了,声音清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