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称呼也都已经变了。
老夫人应该对他失望了吧,他想,要不也不会一直一言不发。
沈母没有说什么,裴清仪看到昔日宽厚和蔼的长辈的郁郁神色,胸口酸楚,又轻声道了声别,转身便走。
“清仪。”
老夫人还是在他要出门的时候开口了,她的声音轻似一缕叹息,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
裴清仪脚步停下。
他眼眶一热,声音尽量平静,说,“谢谢您。”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感激在这个时刻他是背对着沈母的,不至于因为一句话而眼角湿润的狼狈模样被沈母看到。
“还是再留一晚吧,现在太晚了。”老夫人的声音听起来苍老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心力交瘁,她沉沉地叹了口气,轻声道,“至少,再陪妈一个晚上。”
裴清仪说不出拒绝的话,但他同样不能再留在这里。
他自幼待在祖母身边,和祖母感情深厚,而他的祖母去得早,裴清仪便一直把老夫人当做自己的长辈一样敬爱,老夫人在他心中已经成了血脉相连的亲人,但他现在却不能不做出一副冷淡心肠。
裴清仪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再待在这里,就算老夫人不在意,他也没有颜面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老夫人留不住他。
她只能看着裴清仪拉着行李箱离开,想要狠下心不去干涉,却还是忍不住让女佣去唤司机,她并没有说他们是怎么了,只是说让司机去送三奶奶出去办些事儿。
司机以为裴清仪是有什么事情要出远门,还问他是不是出差,裴清仪勉强答了几句,让司机送他去了一家酒店。
他之前租的房子已经转手了,现在在B市没有地方住,裴清仪之前没有想过自己还会需要房子,可现在,却是发现自己离开了沈家之后竟没有一处容身之地。
身体上的疲倦暂时压倒了一切,裴清仪今天累极了,心力交瘁,倒在酒店的床上就睡了过去,虽然睡得并不安稳,却还是迷迷糊糊到了天亮。
梦里走马观花般出现的人很多,沈钧、沈明恪、俞安、林致……裴清仪恍惚中想沈明恪现在应该是在哪儿,也只是想了一瞬,醒来后也没有太多的心力去想沈明恪了。
他明天还要去剧组拍戏,裴清仪只能让自己暂时把所有事情都抛到一边,先去找房子住下来。下了电梯走到酒店大厅的时候,裴清仪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一转头,看到女人熟悉的面容。
“段姐姐?”
女人还穿着军中的便装,行色匆匆,眉眼间带着疲倦之色,让裴清仪看着有些愧疚,“您怎么……”
段月看到他瘦削失神的模样,摇摇头,声音凛冽,道,“不用说什么了,我都知道了、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还没吃早饭,你陪我去吧。”
“……好。”
段月和他在一家早茶店坐下,段月随便点了些吃的,把熬得正好的甜粥推到裴清仪面前,说,“先吃点。”
“不用了。”裴清仪低下头,“我没胃口。”
“你们最近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跟我说一说,怎么忽然就……就闹成这样?”
段月记得自己上次回沈家的时候,沈钧和裴清仪的感情还很好,两人形影不离,羡煞旁人,可是才多久,他们居然就要离婚了。这事情来得太仓促,以至于段月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都没有反应时间,便听说裴清仪已经离开沈家了,连挽留都没办法去挽留了。
她去问了司机送裴清仪来的酒店,从凌晨四五点开始等,等到现在,差不多把事情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明恪昨天被送进医院了,现在还在病房里躺着,这事儿你知道么?”段月问他。
裴清仪摇摇头,抿着唇一言不发,但他也知道沈明恪是为什么会进医院了。
段月看他神色不明,大概猜出了什么,“这事情,和你们离婚有没有关系?”
“……”
“告诉我,清章,我不会害你。”段月一急,把他昔日的名字叫了出来,殊不知现在裴清仪一听到往日的名字感怀万千,更是不想提起这段自己都想忘记的事情了。
千算万算,百密一疏,裴清仪知道自己是作茧自缚,谁都怪不了,谁都帮不得,也不想把这可笑的原因再告诉任何人。
“段姐姐,您别问了,我不想提这件事。”
“那你们……是真的要离婚了?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么?”
段月叹了口气,忍不住问,“是你要离还是他?”
裴清仪只说,“没有必要了。”
“好吧。”段月苦笑一声,她看着面容憔悴的青年,无奈又心疼。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承蒙他一直看得上自己,叫自己一声段姐姐,如今段月看到他终于苦尽甘来却又一朝落寞,心中总是难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