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泽失笑,摇了摇头,“嗯,看来真的给你很大心理阴影。”
孟越正经,“我说真的啊!我啊,不管是当‘孟老师’,还是当‘孟叔叔’、‘孟哥哥’,这些都好。虽然觉得小孩儿有时候挺可爱的,但就像是养猫养狗,还是其他人家里的小东西最好。我不负责人家吃喝拉撒,只要在好看、有趣的时候过去逗逗就行。能被可爱到,还不用负责,多好?”
应泽眨眼,头微微一侧,说:“哦。”
孟越:“……”
孟越失望:“哦?”
这个反应也太冷淡了吧!
应泽大概察觉到孟越态度,此刻反手覆盖上孟越手背,带着点安抚意思,说:“现在这个项目,我们只要铺下去就好,不用你实际接触。”当然,孟越哪怕想接触,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以后如果有想法,就去看看。没有想法,就一直交给下面人做。”
孟越漫不经心点头。
他想:不是“大概”,是“一定”,应泽一定有察觉到。
他总是那么了解我、理解我。
心思冒出来,孟越重新看向应泽。应泽的手指轻轻摩挲孟越手背,或许因为此刻心思都放在项目上,没有其他旖旎想法。也或许是因为此刻占据主导权的是应泽,而孟越难得显出一丝弱势,所以至少在当下,应泽态度很平和,温柔地对孟越说:“刚才说到哪里?对,寒假。”
这回换孟越应一声。
咖啡馆里还有其他人在,应泽声音一直很小,能被店里音乐完全盖住,不至于影响旁人。但他独自一人,一直讲话,毕竟奇怪。
所以应泽在自己耳朵上挂了一只耳机,权当在打电话,对孟越讲:“你一开始的想法是,周边县城的学校里都只有一架钢琴,那更远、更深的山村里,音乐教育的条件一定更差。”
孟越理论上知道,对山村里的孩子来说,“音乐”其实是一个没有多少现实意义的东西。他们更需要把时间放在文化课上,只有借助于此,才能走出大山。
而在文化课之外,绊住这些孩子的东西很多。家里的农活,上学放学时要走过的漫长山路——
但孟越还是想做点什么。
不止是为了那些孩子,也是为十几岁时对“乐队”怀揣梦想期望,有一腔热血的自己。
孟越对这个项目的预期,只是在这些孩子们心中,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告诉他们,在虚无缥缈的“出人头地”之外,山外的世界有很多五光十色的东西,可以作为“梦想”的落点。
他起先是自己做策划。要考虑的东西很多,遇到非常多现实问题。后来应泽无意中发觉,问了一句。孟越抱着随意态度,和应泽大致讲了些自己的构思。
他原本觉得自己过于理想主义,应泽兴许会觉得自己幼稚。但应泽听得很认真,最后提出:“其实嘉诚每年都会拨一定款项,专门用于公益。”
孟越一怔。
应泽笑了下,说:“不过没有你这么有抱负,只是因为可以减税。”
孟越无奈,说:“这怎么就是‘有抱负’。”
应泽说:“你是真的想做什么,可我只是在商言商。”
孟越回答:“论迹不论心。”
应泽一顿,巧妙转换话题,说:“我们可以结合一下,给我仔细看看你的策划?”
孟越一怔,说:“你不用……”
应泽说:“如果能打造出一个由嘉诚专门负责的项目,应该有利于提升口碑。还有,这两年万豪越来越难缠,有一个公益项目在,政府在进行一些招标时,也会优先考虑嘉诚。”
他眼神清亮,看向孟越,仿佛在说:看吧,我还是“在商言商”——不是有意要帮你。
这会儿回想,孟越心中某个角落慢慢地、不可抑制地塌陷。
他恍然发觉,要让自己“爱上”应泽,似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只要动了一个念头,那从前应泽做过的、此后应泽会做的,都会化作洪水滔天,把原本已经出现裂纹的大坝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