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几分钟后来时怎么响的警笛又怎样响着走远,最后一切回归寂静。
“很累了吧?我知道你这些天都睡不好,吃些药好好睡一会。”艾子瑜把水和药递给贺知书:“好好睡一觉,再醒来时心情就变好了。”
贺知书没去接医生手里的药:“你骗我。”他自己度过过一段最痛苦的时光,每个夜晚都是带着一室冷清和隐痛睡下,第二天醒来,没有什么不一样,另一半床仍是冰凉的,心里的伤痕只多不少,只深不浅。
艾子瑜却突然安静下来,他看贺知书的眼神心痛又怜惜,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慢慢伸出一只手触上贺知书的眼角:“…你别哭了,好不好?”
贺知书才发现,他的眼泪失了控。心对自己说坦然放下,身体却没法遗忘每次受伤后的应激反应。疼都成了条件反射。
第六十五章
艾子瑜想伸手抱抱贺知书,单纯的安慰,想给他那么一点点的温暖和力量。但艾子瑜才靠过去伸出手,贺知书下意识的几不可见的躲了躲。
艾子瑜停在半途的手很尴尬,他垂着眸子一声不吭,那种浓厚的疲惫感已经无法掩盖了。他对贺知书再好,于贺知书来说也就是才认识不到半年的熟人,怎么比的上他和别人相知相识十五年?他嘴上不说,面上掩饰的再好,眼睛里的挣扎和悲伤是瞒不了人的。
贺知书的爱是从一而终的深情。来世未可知,这辈子爱了也就这一个人了。
艾子瑜无可奈何,他不输给蒋文旭曾经的一腔痴情,也不输最后陪在贺知书身旁的点滴,他输的仅是一段旁人无法插足的时光,仅是被天意安排的出场次序。无缘无分。
“对不起,艾医生,”贺知书觉察出了气氛的诡异尴尬:“我…”
艾子瑜摇头,勉强笑了笑:“知书,和我一起去扬州吧。”他没解释原因,但两人都明白,这个地方蒋文旭已经找到了,总不能在看守所关那男人一辈子。
贺知书摇了摇头,但不是拒绝:“…医生…走之前,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两人似乎还是生分了些。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艾子瑜终是没说出别的,吞了满喉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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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文旭在看守所已经待了五六个小时,有人问他东西他也回答,没人理他的时候他就透过半敞的门偏头看外面飘飘扬扬的垂柳枝条。
他今天没见到贺知书。难过的一想起“贺知书”这三个字都想哭。
他见到了一直以来都仇视的年轻医生,温和儒雅的男人,听到自己的名字突然暴怒。蒋文旭猛然意识到,他对贺知书所做过的一切,在另一个肯心疼那个人的人看来,十恶不赦。
其实蒋文旭自己也知道。
他带贺知书走,让他失去父母学业朋友,合该用所有的爱和愧疚去补偿他,让他比谁都开心,比谁都幸福,让贺知书回忆起过往种种最起码不会后悔。自己的知书,也是爷爷溺爱着疼大的,也是父母严苛家教养过来的,也是师长寄与了厚望的。
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田地。
蒋文旭何止十恶不赦,他想了想才轻轻念了个词——“猪狗不如。”
他对贺知书做过很过分的事,不止一件,样样残忍。
蒋文旭从头捋到尾想一想,贺知书跟自己真的没过过好日子。最开始他们苦,贺知书没有半句怨言,夏天跑业务到中暑昏厥,冬天被冷风吹的一双手都是冻疮皲裂。这段日子熬过去了,蒋文旭留了贺知书自己在家,一个人开疆拓土,那时候外面没有情人,但委屈极了贺知书。后来蒋文旭就变了,面目全非。
贺知书这样的人,性子是最柔软的,刀戳斧劈落在身上都没半点声响。没人知道他有多疼,除非到他一点伤害都无法承受…真正奄奄一息的地步。
蒋文旭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素面指环,他辜负的人是他此生最爱的人,这么绝望的一个认知,哽的蒋文旭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第六十六章
贺知书让医生带他去了陵园。杭州安贤陵园,葬着他的父母。 这是他内心最深的一处疼,埋起来提都不忍提。
天下着小雨,细细的雨线被风吹着打在车窗上,车就停在陵园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