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休息日,她独自呆在学校舞蹈教室,事故发生后三个小时才被老师发现,由此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而后她因脑出血在ICU躺了五天,最终不治。
陈荏不知道这一切,他和夏炎炎还谈不上交情,没人告诉他,他得到消息是因为那天半夜林雁行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的习惯是每晚宿舍熄灯时就关机,那天没关,或许早有预感。林雁行电话进来的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半,放在平时他得破口大骂“喝多了吧?”,那天没骂。
“……嗯?”他从睡梦中被吵醒,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林雁行沉默。
“怎么了?”
林雁行的声音又远又浮,好像隔着几千公里:“……陈荏……”
“啊?在。”
林雁行说:“夏炎炎她……”
陈荏心里突地一跳,以为自己拒绝夏炎炎保媒拉纤事儿被告到了林雁行那儿,赶紧解释:“别怨她,怨我,我不会好好说话,我……”
“夏炎炎过去了。”林雁行说。
陈荏掀开被子坐起,隐约觉得有些不妙:“……过去了是什么意思?”
林雁行的声音好冷:“没了,不在了,回去了。”
在某些方言里,“回去了”是死亡的委婉表达,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一切生命都是暂寄于人间。
手机从陈荏手中落下,掉在棉被上,他愣了十多秒才重新抓起,林雁行依然缄默地等在另一头。
“为什么?”他问。
“……生病。”林雁行说。
“你在哪儿?”陈荏问。
“……我在哪儿呢?”林雁行呓语一般,“好像在临湖公园。”
林雁行家就位于临湖公园内,只不过是特地圈出来的别墅区,寻常游湖或者逛公园的市民进不去。临湖公园则是开放式公园,到了夏天,长椅上经常睡着过夜的流浪汉。
“等着,我来找你。”陈荏说。
“怎么来?”林雁行昏昏沉沉地问。
还能怎么?翻窗爬墙,绕过宿管和学校门卫呗。
“你别管,”陈荏说,“我来了。”
他迅速起身披衣穿鞋,抓起桌上郁明的自行车钥匙,又放回去:郁明的车停在校内,现在这个时间想出校门必须从操场那边的断栏杆爬出去,自行车走不了。
他决定跑去临湖公园。
幸亏那公园距离十一中不远,步行也在三十分钟内,他从学校出来后裹紧棉衣一路狂奔,本想遇见出租车就拦一辆,结果运气不好没遇上,只能靠两条腿倒腾,因为担心林雁行,越跑越急。
终于到了,但他对临湖公园不熟,深更半夜公园内林木幽深,寒气沁骨,寂无人声,他不敢往太黑的地方找,便在路灯下给林雁行打电话,奈何对方总也不接。
他越发着急,心想这哥们儿不会想不开吧?
林雁行属于外冷内热型,看上去满不在乎,其实相当重情。
他对夏炎炎并非爱情,但那样一个鲜活美丽的生命突然逝去,就算只有一面之缘的陈荏也觉得痛心不已,何况作为好朋友的他?
“接电话啊……”陈荏直哆嗦,一半因为心慌,一半因为冷。
几分钟后他放弃,准备联系小徐总。
林雁行必定是等家里人睡着后偷溜出来的,保姆管不了他,还有小徐总。
陈荏按下最后一位数字正要拨通,有人从身后突如其来靠近,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拥入了一个健实的怀抱。
林雁行的气息环绕了他,额头紧贴着他的面颊,但比冰还冷。
“……我手机扔了。”林雁行说。
“扔哪儿了?”陈荏问,“我在找你。”
“乱扔的,刚才有一阵想不开……”林雁行把脸闷在他肩上,“所以我来找你……”
而后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默地依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