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师你好，我我是亮。”
原本跟站军姿似的黎漾忽然弯腰一个九十度，对我鞠了个躬。
那模样让我险些以为他说的是“首长好”。
我：“……”
我被他吓一跳，一时竟感到“受宠若惊”，慌忙挥开在我脑袋上作乱的Lisa，把“同志们好”憋回去，往前上了一步，赶紧把他掰直了。
递过去一只手。
“你好。”
微微一笑，露出上面六颗牙，表情温和，无懈可击。
……
这小子瞪我干啥？
伸手啊！握手！握手啊！
一双与本人不符的温暖宽厚的手掌扣了上来。
微微发着抖。
跟他的眼神一样。
自耳根处泛起一层薄红，渐渐蔓延到脸上，将他白得发光的脸染了色，显得更加明媚了些。
这个眼神似曾相识。
哦。
我恍然大悟。
感情这个是我潜在对家的小朋友还是我粉丝？
不知出于什么心情，我咧着嘴笑了。
笑出了声。
对不起我的错。
攥了攥他的手。
松开后又坐了回去让Lisa继续倒腾，歪着头问：“你就是黎漾吧，怎么没去化妆？一会儿就要拍定妆照了。”
粉丝嘛。
这就好办了。
那边以憨憨站姿站了半天的懵懂小朋友“啊”了一声，看着我眨了眨眼，丝毫看不出电视机微博上那股性感诱人劲儿。
良久才如实说道：“经纪人刚才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让我等组里的化妆师，我听场务说您来了，我就过来打个招呼……”
“哈？”我一愣，下意识看了眼伟哥。
信号对接成功，伟哥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黎漾这种萌新，在演艺圈中初崭露头角，即使刚以锋芒的成绩签了约，在娱乐圈这种高手众多的更新迭代较快的节奏中，就很容易被忽视。
而黎漾那一个电话就叫走的经纪人手下也指不定有多少个如他一样的新人。
我悄悄打量了许久黎漾的神色，如愿从他表情里看出了诸如“失落”、“无措”的情绪。
像个惹人怜惜的小狮子。
我了解了。
这位身上藏着待发掘宝藏的小朋友，原来是个小可怜儿。
在短暂的几秒钟里，我已经回顾了一遍我的演艺生涯。
从一开始出道，到后来与伟哥一路披荆斩棘，艰辛无数，失落无数。索性这些已经随着时间流逝，全部“过去” 了。
如今我不敢说我已成功，却俨然在这被表面的光芒万丈掩盖住无数脏污与龌龊的娱乐圈中站稳了脚跟。
如今反观眼前这个年轻人。
迷茫的、渴望的、小心的、颓然的。
原来曾经的我，陷入空茫的我，是这个样子的。
“你坐下等一会儿，让Lisa给你化妆吧。”我顿了顿，心中不期然升起一阵怜惜，“我马上就好。”
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伟哥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千变万化。
奇怪。
讶然。
了然。
震惊。
他现在站在黎漾侧面，对着镜子里的我挤眉弄眼。
我视而不见，继续招呼黎漾：“别站那儿，快休息会儿，一会儿有的你站呢。”
这傻小子又“啊”了一声儿，随后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恍然大悟似的快把头点掉了，慌乱地在我边上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乖乖搭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我感觉要是他胸前再绑一根红领巾，就是标准的一年级小学生了。
我余光瞥见他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怪愣的。
这哪儿跟我像了？
“见过游导了？”
为了缓解这位小萌新的尴尬和紧张不安，我放下手机，找话题跟他聊。
出于恻隐之心，我想帮帮这个孩子。
推他一把也好，或者只是对他好点。
因为我曾经，也是遇见过无数个贵人的。
这个想法可不能让伟哥知道。
“嗯，见了。”黎漾点点头，目不斜视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紧张吧，”我说，“我也是第一次跟游导合作，我也紧张。”
这回这孩子终于有了除严肃之外的其他表情。
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姜老师也紧张吗？”
他刻意放低了声音，悠长的声线格外好听。
“紧张啊，”我挑着眉笑，“怎么不紧张，跟在考场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