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没想到对方认识自己,一时有些紧张起来,他下意识左右看看,摄影师道:“你放心,我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我知道金三角这块地皮和纪家有关,我不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但是先生,就像我说的,我只是在工作而已,我们之间有些误会,现在我澄清了误会,可以不要耽误我的工作吗?”
叽——
苏家的车停在金三角外的长街上,后方的公交车打了转弯灯,司机探出头来骂了一声:“干嘛呢?马路你家开的?想停就停?”
齐琛打开车门下车,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忙又帮小左提着包,拉他下来。
副驾驶上,苏长玉抱着手臂瞪小左,全然无视了公交司机:“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老子花钱让你念书,是让你去打架的?小子,你想想清楚自己到底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你要是想捡一辈子垃圾,我也懒得当这个好人,到头来还得被你埋怨。我没那么高尚,更不是非得帮你,我钱多烧得慌?还是吃饱了撑的?”
苏长玉显然是动了气,脸色铁青,小左低着头不做声,齐琛帮他提了书包和行李,跟苏长玉做了个“别说了”的手势。
“我跟他谈谈。”齐琛道,“你忙你的。”
苏长玉升起车窗,全黑的玻璃遮挡了他的面容,像是立了一条界限分明的线。小左抬头,视线追着车尾灯,直到看不见了才黑着脸往回走。
他已经很久没回这里来了,吵闹的人群,挤在一起找工作的流浪者们,路边停着的小三轮带着浓浓的说不清的臭味。
经过人才市场门口时,阶梯上站着中介和工头,什么也没变。不会变了,再过多少年也不会变。
这里的时间和节奏,跟外面完全不一样。
小左四下看着,一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自小在这里长大,但仅仅是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不习惯这里了。
人就是这么善变。
齐琛提着书包和行李,看了看他:“为什么打架?”
小左不说话。
齐琛又道:“你得开口说话,没人有耐心去猜你在想什么。”
小左双手插兜,他一身名牌和这里格格不入,再不是之前一身破烂的小流浪汉了。
齐琛打量他,觉得苏长玉这人嘴巴虽然毒,平日言行举止也挺不靠谱,但养人还是很会养的。这么短的时间,小左脸色好了不少,身上也有肉了,不再那么单薄,仿佛个头也突然猛蹿了一截,高了不少。
少年人一天一个样,利落的寸头,便服外套着宽大的校服,还真像那么回事了。
齐琛还想再劝,就见小左往前指了指,转头看他。
齐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纪星正在路口和人说着什么,脸色不太好。
“那是……”齐琛认出了那个摄影师,以为纪星被欺负了,立刻将书包行李扔给小左,摆手道,“你先回去!自己反省反省!”
小左:“……”
齐琛今天训练结束得早,苏长玉从学校接了小左要回金三角,顺便打电话问他回不回,可以让他搭个便车。
齐琛还满心想给小少爷一个惊喜,没想到对方也打算出门,他几步跑了过去,一个卖发糕的小推车挡在他和纪星中间,老板吆喝道:“发糕!刚出炉的!”
齐琛正要绕过去,鼻尖动了动,低头看了雪白柔软的发糕一眼,笑了:“来五个。”
“好勒!”
齐琛一边掏钱,一边往推车后面看。
风带着纪星熟悉的语调,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不准拍他。”纪星对摄影师道,“你要拍房子拍风景随便,但他不能拍。”
“纪先生。”摄影师道,“这是我的事。”
“他不是你赚钱的工具,”纪星声音很冷,带着怒火,“他不是你的素材,他不需要任何同情和怜悯。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拍一些社会底层人的照片,然后拿去赚取别人对现实‘残酷’的感叹。那些人不认识他,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就看这么一张照片,将人拿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彰显你们的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