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六派果真收到柳婆婆暗传的密信。
那信上虽要几人暗自赴约,这些人明知是陷阱,可又对那“宝物”念念不忘,正犹豫着是否要暗中赴约,却惊闻那孔雀滨已经率先将信的内容昭告所有人。
他们害怕白家弟子前来复仇,哪里有真的胆子只身前往,孔雀滨一坦白,这些人便一一出来做了证实。
白家竟然有这么一个无人知晓的密道?
所有人都相信那密道必有玄机,没准所谓的宝物,就在那处。
有多少人知道了这个密道,便有多少人要死在墓中。
柳婆婆就算只想凶手杀死,但不可能控制得住这样大的局面。
人已经来到了这座山上,就在这座诞生了仇恨的土地上,哪管计划错洞百出,人心中只有因失去而倾泻不尽的怨恨。
一行人浩荡去往那半山腰,阿魄便警告翁一苇,如果局势无法控制,至少要自保。所以在阿魄为花雨叶弟子争夺一线生机之时,翁一苇察觉不妙,暗暗带人离去。
阿魄道:“让渔舟寨保全自己本就是柳婆婆的意思,若我与柳婆婆没有决裂,也得想个办法将渔舟寨引开。”
邱灵赋想起这白家几人之间的关系,又念起那浑身是血的穆融,问道:“那穆融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恨你?”
阿魄苦笑道:“他当然恨我。当年是哪六派上了这白雪岭,江湖上人人皆知。你瞧瞧他们这复仇的计划,不过是针对当年六派的简单仇杀,哪里需要等这么多年?那段惊蛰稍微推波助澜,他们就能轻易动手。”
邱灵赋面对他:“他们之所以拖到今日,不过是因为你在拖。”
阿魄听他一语说破,心下一动,便在暗中与邱灵赋的手缠在了一起把玩。
他沉声道:“我想将当年之事调查得一清二楚再做打算,可这么多年我也交不出一个确切的幕后人让他们泄愤。是我害了穆融。”
当孔雀滨露出马脚时,段仲思已经死去多年。再也找不到一个确切的幕后人,让他们问罪。
邱灵赋奇怪:“你害了他?你哪里害了他?”
阿魄看他问得天真,所说的这些也不知这人明不明白,语气便轻轻扬起,他不指望邱灵赋能懂,只要他听自己说便好。
“仇恨不是什么好东西,穆融可是一天天摧残他的身子,他是我们中最刻苦的,日日苦练一刻也不停。你想,在那几乎不见天日的崇云山洞中,他的心有多幽闭多痛苦。要是能早点复仇,把那六派参与之人杀了,他心中断不会酝酿出那般极端的恨。”
邱灵赋不解道:“那你为何要拦着他杀那六派的人,那些人都参与了当年之事,难道不该杀?他们难道不是视人命如草芥之人?”
阿魄笑道:“该杀,当然该杀!但他们是掌门,是大侠,若在真相未昭告天下时死了,死不服众,现在也只是让我们继续招致罪名。说是快意,但今后哪里好过?你爹是肖十六的恩人,你可知道那是多大的恩人?我希望白家也有这么一位恩人。”
邱灵赋依旧不解:“你这是江湖身,朝廷心。江湖哪里有什么公道?别让视人命如草芥之人活着便是,这是你说的。何必这么累?”
阿魄道:“他们到死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死得这样干脆,倒是没有受什么苦。可穆融从今以后,就要被千万人所仇恨,他是在替他们受苦。这叫什么复仇?”
邱灵赋思考了半天,只觉得混乱,便问阿魄:“那你想如何?”
阿魄却只抱着他,在他耳边懒懒地叹气:“我不知要如何,我想让饭酒老儿告诉我。”
被阿魄触碰的地方全都麻痒一片,邱灵赋难受地将头别开:“饭酒老儿听过的故事里,从未见过如此优柔寡断还想着报仇的人!”
阿魄是因为对善恶更为明了才更会迷茫,邱灵赋此人本就对善恶不加思量,又怎么会理解这种心思?
阿魄又佯装软弱,恳求道:“饭酒老儿不知道,那我想让邱灵赋邱小少爷告诉我。”
邱灵赋又怎么知道要如何,他想杀便杀,任性够了心里若会受折磨,便继续任性下去、想方设法逃脱那折磨。若是没有遇上阿魄,这一辈子就这么糊里糊涂过了。
邱灵赋对那些杂乱的愁丝一向是快刀斩乱麻,他清脆道:“我又不是县太爷,也不是这江湖的江湖太爷,做不了公正的判断,给不了你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