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不怕?”邱心素又疑惑道。
许多人在她的剑下痛哭求饶,人人都想活命,为何有的人会不挣扎不反抗,情愿牺牲自己。
就连邱灵赋这样的人也会,他明明那么自私,只爱他自己。
邱灵赋听了这句话,才觉得自己对死亡竟然也毫无畏惧。现在甚至对任何事都毫无畏惧!一个将死的人,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承认所有不愿承认的事实。
邱灵赋道:“娘,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对娘好。”
邱心素默然许久:“你们都以为死了便是对我好。”
邱灵赋听邱心素的声音发颤,抬起头来,看见她一双眼里竟有泪光。
邱心素是天上的月,是地上的雪,也是天地之间无情的剑。她是江湖的一个象征,一个风景,一个极美极狠的幻想。茶楼酒肆里的说书都曾言,她不会流泪,只会杀人。
可他让她流了泪。
他心中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眼怔怔地,最后只得扭头看向满桌子的菜,他像是做错了一般:“娘,是我太鲁莽,让你在这世间没有可以快乐的选择的。”
自己太笨,本不该说那生生死死之事,邱灵赋说着又勒令自己硬下心肠,不再对自己心软。
“娘,你不必伤心,你爱我,阿魄爱我,我便满足了。快吃菜吧,娘做了一桌的好菜,我死前得好好尝尝。”
他夹了一筷子五花肉,塞在嘴中,又给自己到了一壶酒。
自己爱吃肉,也爱喝酒,他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当他正要把酒杯递向口中,便注意到那邱心素含着泪的眼睛便锁在了自己手中。
他佯装未看见,只是道:“娘,我死前想见阿魄,你会让我见的,对吗?”
邱心素听了怔忪着,她眼看邱灵赋就要把那酒杯递到嘴边,她心中如锥刺那般痛苦,下意识便伸出手,将那酒杯打翻。
邱灵赋手僵着,他心里一紧,忍不住哽着嗓子:“娘······”
酒壶乍破碎响,邱心素也将它那壶酒扫落在地上。接着整个身子也跟着跪坐在狼藉的地上,跪在冰凉的酒中。
“娘!”邱灵赋要把她拉起。
邱心素看着满地的美酒碎瓷,嘴里也不知在对谁说:“对不起,对不起······”
邱心素不愿起身,邱灵赋便陪着她。
满桌子的好菜,浸泡在月光里,渐渐冰凉。
屋外月浓寒重,邱心素跪坐在地上,她的美一向很冰冷,像是月下显形的亡灵。
“娘是个不祥的女人。”她眼睛死了一般,看着地上。
“娘······”邱灵赋不愿听她这么说。
邱心素道:“段惊蛰并不是要真的诱我出来。他花了数十年,杀了无数人,将各地知晓那个秘密的人找了出来,又透露出线索。我一路杀来,便知道了他的意思。他要告诉我,这个秘密已经几乎守不住了。”
她叹道:“他已经掌握了一半消息,而天下可能只有我一人掌握了另一半。他一边诱惑我上钩,一边诱惑你上钩。”
邱灵赋怔愣:“我?”
邱心素道:“他知道在乎我的人里,定有我在乎的人。他也知道当年你爹的事,我失去了他,便不会想要失去你。”
邱灵赋愣然:“可他不像是想知道那个秘密。”
邱心素却清楚:“他确实不想知道,他只是想让我将它暴露出去。段惊蛰身边已没有可用之人,因为你我所看到的,是一个被他用尽价值的孔雀滨,能用的人,都已经死了。他开始要诱你我出现时,已经是最后的收网。”
邱灵赋依旧无法理解:“为何他想要天下大乱?”
“我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从来未把这个秘密放在心上,直到十七年前,她把它也只是原封不动放在心上,除此之外,任何事与她都无关。
邱心素抬眼看着身边的邱灵赋,这少年已经像个真正的男人,脸庞与她格外相像,唯有眼睛灵气充沛,好似当年那个在高堂上明察秋毫的男人。
邱灵赋也任由她看着。
可忽然,邱心素却在他胸口一点。武功好的人出手一定快,邱灵赋还未料到便已经动弹不得。
阿魄也爱对他用此招,逼着邱灵赋看他做尽邱灵赋不愿意的事。